賴以為生的牧羊人(12)
就這樣，有點低落，有點難受，心裡一直很酸澀的日子，也過了半個月。
要生日了阿！對於這個生日，也就沒有特別的期望了。
台南家鄉的朋友小眼和柚子給了我驚喜，上來台中帶我去吃飯，雖然我心情一直沒有太亢奮，可是心裡卻是暖暖的，踏實的，彼此交換一些秘密，晚點他們也要回家了，感覺卻又更親近。至於小寶那些事，我隻字未提。
再來是我的大學好室友，邱應該是知道我最多的人了，我們一起行動的時間不多，從大學到現在都是，可是卻有種莫名的親近和信任感，有些埋最深的事，最能夠讓彼此知道，她特地排了假從桃園下來，我下了班後，一起去了間很有氣氛的燒烤店，聊聊天，已經很少抽菸的她，也陪著我紓壓。
我原本是不抽菸的，但最近真的太悶需要一個出口，自己先學壞了。
不夠自律真的太糟糕了。
第一個知道我染上壞習慣的也是邱，她很驚訝，也很擔心我，她知道我若不是到了極限，不會讓自己放縱。
聊著聊著，我的手機出現了好久沒看見的訊息。
是小寶。
「生日快樂」他說。還有一個蛋糕小圖片。
我笑了，釋然的笑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甚麼居心。
「謝謝，醜八怪，可是我明天才生日，你可以明天再說一次。」
我這樣回。
或許是不抱持期待，我才敢這樣說吧。
後來和邱的對話沒有太沉重，可是聊了很久很久，聽見她也很努力在生活，覺得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呢，回想起大學時期無壓力的一切，在看看現在的大家，回味生活而努力，總是覺得很奇妙。
隔天跟邱和台中人陳一起去唱歌，下午喝咖啡散散步後，我們載邱去搭火車，
結束外地朋友們的訪視行程。
晚上和泡泡、Nancy一起吃了晚餐，叮叮剛好從台北回來，加入了我們的飯局，聊了很多，聊到捨不得走，原以為這些最知情的人，會在我的心理上加上負擔，會在這晚提醒我小寶不在，可是沒有，很輕鬆，很自然。
我和Nancy的疙瘩，也化解了不少。
我的生日就畫下句點了，
好多人陪伴著我，很滿足。
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時間，不想被傷心事耽誤了。
只是，一顆巨大的震撼彈又像我們投來。
那天的陣容，是泡泡、Nancy、我和兩個工讀生，在下午比較有空閒時，泡泡找了我們兩個，似乎要告訴我們甚麼。
「妳要去台北？」
「叮要回來了？」
「誰又怎麼了？」
在小羊離開之後，這種神祕的氣氛，總是讓人有點恐懼。
在Nancy的無厘頭猜測後。
「店要收掉了？」
這次，她答對了。
然後Nancy馬上掉了眼淚，我抱了抱她。
「妳哭甚麼啦」泡泡說。
「妳不懂啦！我跟星這樣的革命情感要畫下句點了。」
我笑了笑，腦子則是一片空白，錯愕的感覺比較多。
「本來沒有這麼早的，至少還有半年吧，可是疫情影響，門市的虧損太大，所以很突然的，就決定到下個月底了」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一直到下班前，氣氛都非常低迷，想著以後要怎麼辦，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下班後，我們去泡泡和叮叮家，一起聊聊這件事，叮叮現在是總部的人，知道的事情最多，也從對我們有利的角度，讓我們提早知道消息。
小寶還不知道。
這幾天我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很淡然地接受了這件事，只是，我跟小寶呢？我們的事情，還沒有做個結尾呢。
但也或許這就是結局，只是我還得說服自己接受。
知道消息後，有點心煩意亂的我，在半夜找了小眼
「睡了嗎？」
「當然還沒」她也是隻夜貓。
「可以聊聊嗎？」
她打了電話過來。
「我們店要收掉了啦」
「蛤！是因為疫情嗎」
「對阿，一直賠錢哈哈」
「堂堂百大企業居然會被疫情打敗」
「但我們其實一直都在賠錢，只是疫情真的是最後一根稻草吧」
「我一直覺得我們店不會收的說，畢竟是旗艦店」
「怎麼會這樣啦，那你要怎麼辦，要回來台南嗎？」
「我還在想」
我心中最掛念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我好像還放不下台中的一切。
「該回來了啦，出去很久了餒」
從大學就離開台南了，離家也大概快6年了。
「······可是我還不想回去」
然後我哭了，原來我也有點慌。
現在回想，我對著一個在等我回家的朋友講這樣的話，其實還蠻殘忍的。
「阿妳不要哭啦」
「還不回來沒關係啊！妳再去試試看」
「店收掉又不是你的錯，不要覺得自己失敗，妳在我眼中已經很勇敢了」
小眼對著我說了這些，天知道我多需要聽到這些話，瞬間被安慰。
收拾好情緒後，跟小眼小聊一下，我也算是，知道自己想怎麼做了。
到了總部通知主管的那天，小寶接獲指示要轉告夥伴們，那晚我、Nancy和泡泡正在通話聊天，泡泡說等等我應該也會接到電話。
然後我想起了小路，傳了訊息給她。
「小路～」
「怎麼了！是跟小寶同時找我嗎？」
看到這句，心往下沉了一點。
「孩子要失業了」
電話來了。
「這種是為甚麼是小路先知道」
我先發了脾氣。
「妳不要在那邊探聽消息，本來就不能讓你們先知道」
我沒說我很早就知道了，就這樣默默掛了電話。
又一次讓人失望。
再來的時間就是不斷地和總部溝通，不斷的接受總部給的訊息，為求自保，我們都自己為自己的資遣費、還有政府的失業補助等資訊努力著。
小葉以前接觸過法律，有 一些基本的認知，再加上他是斤斤計較的人，平常愛耍廢被大家唾棄的他，現在反成了勞工顧問。
某天和他搭班時，他又開始問起我的年資，說著應該會領到多少錢。
「你現在算這個有用嗎，你也不知道總部到時候怎麼規定，會不會鑽漏洞也等開會才知道。」
我有點被惹毛，有點不耐煩地斥責了他。
然後他就沒說話了，也沒再過問我。
我和Nancy則是為了年資在做功課，大家紛紛為了自己的權益認真了起來。
就是為了總部要到門市開會時，將自己的疑問傳達出去。
到了門市會議那天，看完了總部提供的資訊和我們的權益報告，也聽完了主管似真似假的感性發言後，開始了一來一往的問答，平常積極地計算大家的資遣費和熱血沸騰要跟總部大幹一場的小葉，倒是很安靜。
會議結束後，我回家休息等晚點上班，心情是輕鬆的，沒有想太多。
彷彿是這段時間大家的騷亂，終於有了點平復。
那天上班，有了我們之間開始好轉的跡象。
「你們是被公司丟棄的孩子」
小寶一貫毒舌，對著我這樣說，他很自豪自己拿到了公司了留任單，只是公司給了選擇，不是去台北，就是轉零售部門，也沒有比較好。
「星開始把後面的班都排掉吧！」
「最後一點時間請開始多做點事」
「我才不要」
又是這樣荒唐又理所當然。
這周末我回台南一趟，去見了高中朋友大嘴，她大學時也在我們公司打工過，當我跟她說這個消息時，她非常驚訝。
我也傳了訊息告知在同公司台南門市的阿雅，因為是好朋友，不希望她是從公司那邊聽到消息，她也同樣震驚。
「我有稍微耳聞但想不到是真的」
本來打算來事就這麼調回台南算了，但是零售部門實在不是我的心之所向。
和大嘴聊完後，我便騎車回家。
離家之後，回台南也很少騎車，路都還要想一下才知道怎麼騎，很幸福地當著被接送的孩子，朋友和家人都沒空時，我就宅在家一整天，無非是種享受。
回家路上，突然看見前面的車輛急煞，後方車輛追撞。
我很倒楣的，因急煞而整個人滑到路邊。
失業又摔車，我到底要多慘。
路過的人馬上停車將我扶起，並把車牽到路邊，一旁的店家則帶我進去先將傷口消毒，我嚇壞了。
轉個彎我就到家了說。
我拿出手機要打電話給弟弟，整個人卻顫抖到沒辦法好好說話。
「你姊姊剛剛摔車啦，你在家嗎能不能過來接她」
店家貼心的幫我轉告這些。
後來我媽媽和弟弟來了，因為是媽媽的車代步，在她上班前要把車騎回家，耽誤她的時間讓我有些自責。
為傷及膝蓋我無法上下摩托車，便叫了救護車來送我去急診，我自己上車，弟弟則是騎車前往，畢竟上完藥還得載我回家。
想著我明天沒辦法回台中上班，我打了電話給小寶。
沒接，大概是還沒到休息時間。
「總要有人先知道吧」
然後我打電話給泡泡，也沒接。
「太衰了吧，就回台南兩天還摔車」我弟這樣說。
擦完藥後在等辦手續，是泡泡先回電。
「怎麼了？」
「小寶呢」
「我先出來休息等等換他」
「我摔車了啦 ···」
「蛤～」這是泡泡專屬很深層的表示荒唐。
「啊有怎樣嗎」
「就都擦傷我剛剛看完醫生了」
然後我又哭了。
最近怎麼那麼愛哭阿。
「怎麼了你不要哭」
「我可能明天不能回去上班」
「好啊你就休息又沒關係」
「有甚麼需要你說不要哭」
她這樣安撫我
「就怕拖累你們大家」
「白癡喔完全不會好嗎」
「我再跟小寶講一下等一下請他打給你」
「恩恩 好」
大約15分鐘後，小寶打來了
「怎樣？」這口氣我不意外
「摔車了啦」
「明天能不能上班？」
「應該是不行」
「你代休還有多少？」
「要查一下」
「算了我還是回去上班吧 不然也沒人了」
「不用，我等一下自己去看，就這樣」
「欸」
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呢。
「幹嘛？」
你都不用關心我傷口狀況嗎？
我是想這樣問的。
「所以明天有辦法排嗎？」
「我會看著辦」
最後說出口的是這樣。
「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在心裡這樣想著，大概在原地站了10分鐘吧，把小寶傳遞的訊息消化後，完全死心了。
在我受傷之後，能這樣漠不關心。
看來我之前還相信著的，冷淡是為了保護我的信念，已經徹底瓦解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addto.tw/
Instagram🎆：https://www.instagram.com/_add2/
獨立刊物📖：https://issuu.com/_add2
Popgaily創作者計畫✨：https://www.popdaily.com.tw/user/186534
我是Taurus，想要說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