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白馬與其後

最後還是迎來看完白馬的一天。我內心是多麼不願意接受它的到來。每次翻開書以後總是用最緩慢的速度，那種腳跟拖黏在地板上，拒絕向前的反覆細密閱讀著。成癮於裡頭能夠看見自己跟著文字重量相連下沉的窒息感，黑灰得讓我知道不能向前，真的不能再向前瞻望更多的感覺。那種再多一點就會跌落下去，連意識都弄丟的慘況。也因為這樣，我只能慢速。時常在同一篇章停留許久，閱畢又翻回開頭重新讀過。「我希望更多的自己在那裡。」浸在那裡。如果可以獲得沒有責任的沈沒，我要溺斃在裡頭不可拔的灰黑裡。那裡沒人看得見我。

《其後》也是我很喜歡的一本書。但是在今天錯翻之前，已經許久沒有翻看。那種經驗的貼近、感受的相似總是讓我缺氧。還記得有次在圖書館讀《其後》中段章節，感受到腦袋脹膨的程度越來越高，氧氣都朝那集中去，極其緊繃卻依然不夠處理高速運轉至即將燒燃的那塊場域。眼眶裡的淚水也快要崩跌出來，爆破的來臨是那麼的近，像隔著一面紙窗隱約能夠看見火光、感受到溫度。我知道要來了。急忙站起身，想著要先遠離此時此刻外在寧靜沈悶的空間，它不會容許我內在在懸崖邊高聲呼喊著的救命。需要氧氣。真的需要氧氣。起身卻頭暈腦脹重摔在地上。如果那是無人之處我會直接癱碎在那裡。過去的經歷與書中的情節交錯地不斷襲擊我，毫無力氣起身對抗。遍體鱗傷。連今天翻開那本書的時候，心臟都在瑟瑟發抖。

我其實也擔心自己看完白馬後能不能有勇氣再翻開它。這亦是憂懼翻至書本末頁的其一原因。《其後》已經應證過。然而，不翻閱之時我卻依然對其抱有深厚的依賴與情感深植。在每次面對離開或遷移，我會用柔軟的布書袋裝裹它們。帶在身上能讓我安心。儘管多數時候不翻看。

它們令我極其疼痛，我卻由心摯愛，更憂心會失去那些過往拖移至今，甚至未來的消沈與憂鬱。它們會是世間眾多存在裡，我選擇帶上一同墜落的旅伴。雖然它們再怎麼黑暗低落卻仍然有光，而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