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幻影晨天-風的過往17-4
被這一說，楓夜才驚覺過來。
「我跟風兒確實不是父子。風兒五歲那年，我在山下發現他渾身是血被野獸拖著走，我趕緊從野獸口中救出他，治療一個月才脫離險境…」
「之後，風兒的心受到嚴重創傷，經過半年才肯說話，但無法說出完整句子，都是斷斷續續不連貫的字。我從字中拼湊起來，才明白風兒失去部分記憶，只知道他兩歲父母雙亡，之後進宮陪伴凱殿下左右，當伊祐陛下被殺時卻不幸被皋擄走，當初皋想將他賣給魔妖，為了抄捷徑鋌而走險闖入闇沉高峰，最後全都慘遭滅頂，只剩風兒存活…」
夏蕾雅跟楓夜聽到這，不禁感到一陣揪心之痛。
想不到風有段命運多舛的過往…
「那時，當風兒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彷彿我未出世的孩子又回到我身邊…」
亞斯不由得陷入回憶。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忘記…姓氏，風，是名…」
他曾想過，將自己的孩子取名為風。
假使他孩子還活著，就跟眼前瘦弱的男孩一樣年紀。
不知不覺，亞斯將風與自己的孩子重疊。
亞斯猛然抱住他，淚在眼眶中打轉，「風兒，我的孩子…」
「還有個問題…風的眼睛顏色是不是有改變過？」
亞斯瞇起眼，比起驚訝，更多的是疑惑。
「沒錯，當初風兒的眼睛是碧綠色。或許是心中充滿悲痛、還有對魔妖的憎恨，一夕之間變成深綠色。」
「還有這種怪事！」楓夜詫異地說。
「那時我也是嚇了一跳。」
「為什麼不讓風取得封印之劍，是因為能力不足嗎？」夏蕾雅不明白地問。
亞斯嘆了口氣，猶豫了許久才說出原委。
「不瞞你們說，其實封印之劍…」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麼，面有難色的倏地站起，「我竟然忘記，小釉也知道封印之劍的位置。」
亞斯快步走向門邊，「我去找他們。」
「我也去。」夏蕾雅站起艱困地走了幾步。
「妳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楓夜一手扠腰，一手指著她。
夏蕾雅看著自己的雙腳有些顫抖，如果硬是跟去也只會造成大家的困擾，「那就麻煩你們了。」
風憑著記憶而走，雖然中途迷路花了些時間，但總算還是來到洞穴。他將燈火吹熄走進洞穴，在遇到三岔路口後選擇中間那條路。
不知道小釉有沒有照他指示，乖乖待在屋內，假使連牠都偷跑出來，師父絕對會發現。
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現偌大的白色洞窟，岩壁表面凹凸不平，高度少說也有五層樓高。
壁上的礦石集中照耀著正中央的劍，從四面八方延伸出無數條鎖鏈，將劍身牢牢縛住、懸掛在半空中。劍的下方四周有攤淺水，清澈見底，流露出莊嚴肅靜的氛圍。
「封印之劍！」
風本想接近，但劍的周圍有四隻猛獸看守，狼頭虎身，擁有五隻眼、七條蓬鬆大尾巴。
如果沒記錯，這是專門守護封印之劍－－奧羯獸。
想不到，奧羯獸發現有人靠近，全都退後一步，目不轉睛地盯著風，似乎在觀察他是否為封印之劍的繼承者。
風涉水過去，雙手緊握住劍柄，然後奮力一拔…
另一方面，亞斯跟楓夜提著長年燈，飛奔穿梭在巨樹間。
「女神啊…祈求來得及阻止風兒。」亞斯皺著眉，擔憂不已。
「如果阻止不了會怎樣？」
「倘若不是封印之劍的主人，就會被守護獸攻擊到至死方休。」
「小風風那麼強，說不定封印之劍會選定他為主人。」
「不可能。」亞斯絕望地搖頭。
這世上早就沒人能繼承封印之劍…因為…
正跑著，前方突然竄出一大群野獸阻擋去路，嘴中不斷流著口水，尖銳的利牙跟銳爪伺機而動，想致人於死地。
「好多野獸！」楓夜嚇得倒退幾步。
亞斯什麼話也不說，毫無畏懼地走向前。
總是瞇眼笑臉，微微露出雙眼，原本溫和的氣息，變得嚴肅可怕，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籠罩全身，就連楓夜也不由得發起寒顫。
亞斯一個眼神就將野獸給馴服，全都惶恐地縮著身體，發出求饒的嗚咽聲，然後退縮回到樹叢。
劍聖之名果真名不虛傳…
楓夜打從心底佩服他。
「繼續走吧！」亞斯轉過頭，恢復笑咪咪的臉。
「沒問題。」楓夜額際淌下冷汗，暗自發誓，絕對不能惹他生氣。
此時，奧羯獸不間斷地發動攻勢，風赤手反擊，好幾次閃避不及而受傷。
風本想逃出洞窟，卻被奧羯獸阻擋；就算跳到高處躲避，牠們也有辦法追上來，可說是無處可躲。
沒想到當他拔不起劍，奧羯獸立刻發動攻擊…
幾回合下來，寡不敵眾，風被連襲倒地，其一奧羯獸壓在風的身體，露出尖牙準備咬斷脖子時，小釉暴衝而上，凶狠地撥開奧羯獸，讓牠直接撞上牆面，接著狠咬狠抓其他三隻，直到牠們身形逐漸模糊消失。
「奧羯獸怎麼會發動攻擊？難道小主人沒把劍拔起？」小釉問。
「拔不起來。」
「不可能啊！怎麼會！」
很快地，半空中聚集大量粒子，化成奧羯獸在原地重生，隨即分別衝向風跟小釉。風運氣到手中，攻擊奧羯獸致命要害處；小釉準確且狠勁，光是一招就將奧羯獸擊潰。
沒多久，奧羯獸再度重生撲向敵人，風跟小釉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繼續與奧羯獸纏鬥，雖然能在最短時間解決掉牠們，但重生速度更是驚人。
根本是沒完沒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小釉擺出攻擊姿勢，「小主人，我來對付所有的奧羯獸，你趁機拔起封印之劍吧！」
「我沒辦法…」
「小主人，你可以的！」小釉邊說邊攻下一隻奧羯獸。
「我知道了。」風眼神堅毅地說。
風來到封印之劍的面前，雙手兢兢業業地握住劍柄，然後用力拔起。
「成功了…沒…」小釉在打鬥中趁機偷瞄風一眼，卻發現劍仍舊文風不動，不免感到失望。
風將全部力量集中在手上，散發出強烈的氣息，如漣漪般擴散出去。
奧羯獸感覺到這股強勁，將攻擊目標轉移到風身上，才衝向前幾步，就被小釉一掌打飛去撞石牆。
「想攻擊小主人－－哼！門都沒有。」小釉自信地一笑，姿態無比瀟灑。
不了多久，奧羯獸重生後撲向小釉，開始猛抓猛咬，幾次下來，小釉滿是傷痕累累。
看到小釉呈現氣喘吁吁的疲憊感，風原本想向前幫忙，卻被牠阻止。
「小主人，我可以的！」小釉雙手握拳，眉毛豎起，對奧羯獸精神上的怒吼，「老子不發威，當我是病“熊”。」
這一喊，小釉湧出更大的力量，繼續與奧羯獸展開攻防戰。
風再次聚集氣於手中，然後用力拔劍，他緊咬著牙，握到指節泛白也不願鬆手。
他絕對要拔起封印之劍，否則…小釉會死的…
不知不覺手掌流下鮮血，變得難以握住劍柄，接著一個手滑往後傾倒。
此時，兩隻奧羯獸同時撲上小釉，牠來得及應付眼前的奧羯獸，身後的奧羯獸早已張大嘴啃咬牠的頸脖，另外兩隻也趁機跑向前攻擊雙手。
「可惡－－」小釉露出尖銳地虎牙，奮力地甩開牠們，過程中還撕裂了傷口，噴出灼熱的鮮血。
「小釉！」風吶喊著。
「不要管我！快拔起劍！」
正說著，三隻奧羯獸奔向小釉的身軀，淹沒了牠的身影。小釉使勁渾身解數咬斷其一的脖子，接著雙手扯住另一隻的尾巴並甩出，第三隻猛咬著小釉前頸不放，任憑小釉爪子刺進牠的眼睛都不為所動，彷彿要與對方同歸於盡。
突然間，射來一支箭射穿奧羯獸的後腦杓，及時救了小釉一命。
「箭？」
風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在右前方的高處站著少女－－陰影恰巧遮住了她的臉，鮮紅色的斗篷蓋住全身，隱約能看見幾縷的紅色髮絲。
「難道是…」
朝思暮想的紅髮少女！
風原本跳得夠快的心跳更加紊亂，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
小釉緊掐住前頸，勉強止住鮮血直流，表情極為痛苦的蹲在地上。
趁著奧羯獸重生之際，紅髮少女立刻拉弓射箭，每箭準確無誤地命中頭部，可說是百發百中、靡堅不摧。
好厲害…
風不禁看傻了眼。
紅髮少女驀地停下動作盯著風看，彷彿要他趕緊拔起劍。
風呆愣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擺好姿勢、站穩腳步繼續挑戰劍。
此時，奧羯獸明白眼前最大的敵人是紅髮少女，便將攻擊目標轉向，牠們不斷朝她前進，雖然一下子就被射死，但利用原地重生的機會慢慢接近她。
紅髮少女連續射箭，打算準備一箭雙鵰時，有隻奧羯獸躲在同伴的背後，順勢避開被殺命運，接著快速衝向前。
見狀，紅髮少女趕緊射箭阻止牠靠近，只是當奧羯獸重生後竟改變作戰，以蛇行方式移動，並趁她拉弓前躲到遮蔽物後面，然後適時地衝出逼近她。
四隻奧羯獸特意從不同方向前進，不知不覺，與紅髮少女距離不到一公尺，開始露出尖銳爪牙並伺機而動。
眼看紅髮少女沒有近身武器，只能不斷後退再後退，直到碰壁無路可退。
「拜託！請讓我拔起吧！」
風雙手佈滿青筋，咬牙低吼著，決定用盡全部的氣力孤注一擲。
紅髮少女拉弓勉強射下兩隻奧羯獸，另外兩隻趁機張開血盆大口飛撲而上，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認定我吧－－」風充滿霸氣地嘶吼著。
他絕對不會讓紅髮少女有任何閃失！
剎那間，封印之劍輕震了一下，所有鎖鏈瞬間逬開散落於地，緊接著大地劇烈震動，奧羯獸全都停下動作，幾乎只差毫釐就咬下紅髮少女的頭。
直到震動平息，奧羯獸化成一縷輕煙飄向風的身邊，煙霧逐漸勾勒出清晰而具體的輪廓，再度化作四隻奧羯獸，牠們一致性的前腳跪地，恭敬地朝風行禮，隨後又變成煙霧回歸劍中。
「這是…」牠們確實是封印之劍的守護獸。
風端詳著劍。鞘上刻畫著複雜細膩的紋飾，雖然毫無規則性可言，卻有著奇特的吸引力；柄頭鑲嵌著白色寶石，整體色彩瑰麗、晶瑩剔透。
光是拿在手上，就能感覺它的強大…
風緊緊握著劍。心裡暗自決定，要是凱殿下現身，將會歸還給真正的主人！
他轉頭往紅髮少女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裡空蕩蕩的，不知何時？她又消失在其中。
她總像是一陣輕風，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無蹤。
風不由得皺眉難過，感覺失落逐漸擴大蔓延，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真恨不得將她栓在自己的身邊…
這種種表現，小釉全看在眼裡。
風跟小釉離開洞穴後，回途中遇見師父。楓夜像是興奮的孩童，對封印之劍瞧了又瞧，摸了又摸；亞斯倒沒多說什麼，只是對風又多了份慈愛。
深夜時刻，風獨自坐在窗台邊，眺望著黑暗中的遠方。每當他思考或睡不著時，都會像這樣呆坐著。
對紅髮少女的思念可說是到瘋狂的境界…
他真的很想見她，究竟要如何？她才會願意現身？
突然，小釉輕開著門，走到風的面前。
「小主人在想什麼嗎？」
「不…這…只是在想一些事。」如果說沒有倒顯得矛盾，風索性承認並輕描淡寫地帶過，「你呢？怎麼還不睡？」
「我只是在想…這次小主人離開肯定也不會讓我跟著，所以想趁這機會好好跟小主人相處。」小釉主動坐到窗台邊，兩腳懸空在那踢阿踢。
「小釉…對不起。」
小釉搖了搖頭，然後展開輕鬆平常的聊天內容，「小主人是在想那位少女嗎？」
這句話驚嚇到風。他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小主人愛上她囉！」小釉笑意越來越濃。
這句話點醒了風，宛如迷霧散去、撥雲見日一般，震撼著他的心。
「原來…」
「那小主人知道她是誰嗎？」
風失望地搖頭。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知道。
「咦！小主人難道不曉得她…」小釉不知想到什麼，停頓了一下又說，「她可是魔妖。」
風啞然失笑。
他何嘗又不是不知，自己憎恨魔妖、厭惡魔妖，如今卻迷戀著她。
一想到，往後局面恐會陷入混亂，她可能會受到波及…便發誓，絕對會盡全力去保護她！
此時，風的眼中沒有恨，只有堅定的信念，那是想守護深愛之人的眼神。
「太好了…」小釉欣慰地擦著眼淚，牠的小主人總算長大了，「我很期盼小主人下次帶小小主人回來。」
聽完，風立刻漲紅著臉，只能用手勉強掩住害羞的神色。
小釉把進展想得太神速了吧…
隔天，所有人聚集在餐桌前聊天吃早餐，氣氛很融洽、愉悅，彷彿是幅溫馨的畫面。
「你們來這麼久，我都還沒泡茶給你們喝過…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哦！」亞斯往旁邊的三層木櫃走去，翻了又翻、找了又找，「怪了，茶壺放到哪？」
「在中間那格，茶葉在最上層。」小釉連看都不看一眼，順口說出，並大口啃著疊著好幾層的自製三明治。
「哦！找到了。」亞斯開心地拍手。
亞斯輕哼著歌，按照比例將不同種類的茶葉丟入壺中，然後倒進煮沸的水，光是姿勢就讓人覺得相當厲害。
當茶倒入杯中，迷人的茶香味撲鼻而來，讓人不禁陶醉其中，就在所有人喝下的瞬間－－
「好好喝哦～～再來一杯！」楓夜眼睛發亮。
「真好喝。」夏蕾雅用手遮著嘴，大感驚艷。
小釉拿出比臉還大的杯子出來，「亞斯，把這杯裝滿。」
「神獸大人也太誇張了吧！肚子簡直是無底洞。」
「這可是我增強力量的來源。」小釉拍著肚子發出聲響，猶如成熟飽滿的西瓜。
「我看是增加脂肪吧…」楓夜嘀咕著。
風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說，「師父，我們還有要事在身，無法逗留在這太久。」
亞斯點了點頭，眼底不經意流露著落寞，「就留到明早再走吧！」
「好。」
飯後，小釉帶著夏蕾雅跟楓夜到屋外探險、採集，剩下風跟亞斯繼續談天，想把握當下的每一刻，珍惜相聚的時光…
很快地，約定的時間到來。
「下次要早點回來看我們喔！」小釉淚眼汪汪地說。
「我會的。」風點頭承諾。
「還有…」小釉從身後拿出玻璃罐給夏蕾雅，「這個給妳。」
「這是？」手掌大的玻璃罐裡裝滿紅色藥丸。
「我昨晚熬夜做的，能暫緩病情的藥。」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病…」夏蕾雅瞪大雙眼驚呼著，眼神略顯慌張。
小釉對她眨眼暗示。
看到這，夏蕾雅感動地抱住牠，「謝謝你。」
「要記得吃哦！一天一粒。」小釉滿是不捨地回抱住她。
「神獸大人放心，我跟小風風絕對會找到方法醫治夏蕾雅的。」楓夜說。
小釉伸出另一隻手，也將楓夜抱於懷中，「拜託妳了。」
「風兒…」亞斯輕喚他的名字，並露出慈祥的笑容，「當你願意接納自己不再逃避時，就再回來找我吧！」
「我知道了。」風雖然不懂師父的意思，也只好點頭應允。
鄭重告別後，他們啟程下山。
亞斯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這才緩緩說出，「小釉，原來你早就知道風兒是凱殿下。」
這世上能拔起封印之劍之人－－就只有芮希克偌的後代。
「本來就是啊！不然呢？」小釉理直氣壯地扠著腰。
說得也對…他怎麼那麼遲鈍。
小釉本是神獸，擁有長生不老之身，性情桀驁不馴。原初為菲斯克陛下的侍從，在菲斯克陛下逝世後，每代君王必須戰勝牠，牠才會願意服從。
「伊祐，命運巧妙的安排，讓你的孩子成為我的孩子…」
亞斯仰頭回憶起過往…
「亞斯！希望你能答應我，成為凱兒的劍術導師。」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伊祐難過地說，「我知道，所以才來拜託你。」
亞斯忍不住淚水盈眶。
伊祐…他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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