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以為生的牧羊人(14)
「妳去把我朋友找出來」
又是這句話，剛來上班的他，衝著我這麼說。
「甚麼叫干妳屁事」
「本來就是，你跟朋友吵架，憑甚麼拿我犧牲」
「而且你又不告訴我是誰，是要怎麼找」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小寶的電話。
「我現在在他們家附近，超可怕等一下會不會遇到他」
「你很像變態在人家家附近埋伏」
「那你遇到人怎麼辦？要跟他溝通一下嗎」
「遇到了也只能這樣吧」
這通若無其事的電話打來，彷彿前面的疙瘩都沒發生過。
太厲害了吧。
「那我也過去，這樣你就可以說我住附近你來找我」
「不要，這樣變成我要跟妳溝通」
「你有在害怕跟我溝通？」
「廢話！」
原來也是會害怕面對我的，並沒有那麼一派輕鬆嘛。
我彷彿盼這刻盼了好久，抓著車鑰匙就出門了。
「你們店要倒掉囉」
「也是你的店好嗎」
「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公司還要的孩子」
「去台北根本沒比較好好嗎」
就這樣，我們先閒聊了閉店這件事，還有公司決策，以及聊聊同事們。
這樣的對話，之前好像沒有發生過。
拋開所有的成見之後，能這樣自在的一來一往，其實還不錯。
「我就是因為這個朋友才冷凍你，我就是要實驗看看，被一個朋友封鎖的人會是甚麼樣子，我就拿你做實驗」
「我才不相信！最好是」
「就是！」
你和Nancy之間的那場對話，我都知道。
有一次因為行政工作我不清楚，用店裡的電話打給他。
因為我知道，我用自己的電話，他是不會接的。
「喂？」口氣還算輕快的小寶接起
「喂」
「嗯」瞬間變的冷淡。
「所以那個條碼，是你換掉的嗎」
「不是阿」
「那就是沒有改囉，我就照舊處理」
「嗯」
「嗯，掰掰」
之後安靜了大概三秒，我先掛掉電話。
我有話想講，他感覺也在等，但我甚麼都沒說，也沒力氣再說了。
「那天接到妳的電話，小寶有說」
那通電話後幾天，Nancy這樣告訴我
「還有說甚麼嗎」
「也沒有，就只是提起」
你可以理直氣壯一直堅持你的理由，我也就不拆穿。
雖然有點氣憤、很想為自己抱不平，但我知道他的重點不在我跟他身上，於是就聽他聊工作，聊朋友，這些日子沒聽過的，在這個晚上稍微更新了進度。
見了這面，就好像又開啟了這段孽緣的進行，故事怎麼寫不完？當下的我是這麼想。
這些日子，他提到他也常常這樣，沒事就在附近繞繞，小心翼翼地怕遇見，卻又大膽的很想找到朋友的身影。
這是愛吧。
做到這個地步，我是這麼認定他和朋友之間，不管是怎麼定義，都不只普通朋友簡單，可能很重要，可能跟我一樣，把這個人看得太特別。
那天晚上，他要我跟他一起出門去繞繞，於是我們一樣到他朋友家附近，車停著，我在車上等，他繞了社區一圈。
「欸，我好像看到他了」
他打開朋友的臉書，讓我看看長相，我也終於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妳走過去看，是不是這個人」
我假裝路過，看見那間還亮著的店面，有個男孩子正在拖地。
因為光線不好，我並沒有太清楚看見長相，只是寄一下輪廓，身型是有在運動的感覺，很濃密的眉毛，單眼皮。
好像真的是照片裡那個人。
「這真的是他」
「我剛點進店家評論裡，看見他家人的留言，那是他們家的店」
「應該真的是」
小寶的神情開始緊張起來，彷彿突然面臨棘手問題般不知所措。
「我現在要怎麼辦」
都看見人了，到底要離開還是抓住機會追問答案？他舉棋不定的焦慮著。
我們繞道建築後的另一面，先迴避一下，在小寶決定好之前，先不要突然碰面。
「妳在這裡等一下，我先去抽根菸」
然後他打給另一個朋友詢問意見。
我坐在隔壁大樓的樓下，有監視器也有燈光，還不算太危險，只是有點冷。
然後我看見路口有另一個身影出現，是他朋友。
小宇，就這樣稱呼他吧。
兩個人剛開始沒有交集，小宇也點了菸，在路口的兩側，背對著彼此。
有認出來嗎？我在一旁猜測著。
過了幾分鐘，兩人終於走近，然後往路邊的小水泥牆過去，並肩坐著，聊了好久，大概有一個小時吧。
我在一旁完全不知道他們聊的狀況如何，只是默默祈禱著，事情會變好的吧。
後來我先走回車子旁，也點了根菸，小寶還不知道我抽菸。
「我先回車子那，你慢慢聊」我傳了訊息給他。
大概過了半小時，兩個人走回來，我馬上把手上的菸熄了，他們在路口道別。
帶著不好不壞的氛圍，我也很困惑。
「瓦解了」小寶這樣說。
「是嗎？你在騙我吧」
「騙你幹嘛，真的瓦解了」
有幾分像小羊剛走的神情，不像開玩笑。
「真的是交女朋友了，我害人家分手」
他說出緣由。
「Line、臉書，都是他女朋友封鎖我的」
他的存在感強烈到，對方的另一半都難以釋懷。
我其實能懂。
所以還在情傷中的小宇，才選擇不恢復任何聯繫方式，因為不知道該用甚麼心情面對。
「他說他有講過，可是我真的沒印象」
「其實說清楚就好，那時我就不會再吵他」
當下我提了些問題。
「你現在適合安靜不說話」
「好，這我很擅長」
沒有心思招架我的提問，小寶這樣說。
然後他走回去剛剛的地方抽根菸。
「車子騎過來」他發了訊息。
把車移到附近，在視線範圍內，讓他靜一靜。
這同時，我也為今天的突發狀況，覺得非常奇妙，和小寶疏遠的這一個月多月裡，那些他沒達成的，我沒參與的，居然就在這天，把我們三個串連起來了，而那段時間我的掙扎難受，就好像被封印一般，被這不可思議的契機給掩蓋，拋開那些讓自己沉浸的小心思，這一晚，我只覺得天空好像清澈了些。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小寶走回我身邊，我們啟程回家，心情平復了不少，他路上才跟我詳細說明剛剛所接收的訊息。
他自顧自地說，是風太大聽不到我說話，還是聽不進去，我也不清楚。她心情激動的時候都是這樣，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但他近乎語無倫次的表達，很像小羊剛走的時候。
「他說暫時還不會解除封鎖，可能是要先療傷吧」
「因為接觸我就會想到那個女生」
「那有說甚麼時候可以嗎」
「就說想解除的時候就會解除」
「那應該需要一點時間吧」
大概了解情況，也剛好到家了。
「至少知道他人好好的，好像真的會釋懷一點」
「那就好啊，你就耐心等他好轉吧」
「其實也沒差啊，不解也沒差，至少我知道發生甚麼事了」
「好啦掰掰早點睡吧」
故作堅強。
終於結束這漫長的一晚，大概凌晨三點多了，趕快休息迎接閉店的倒數第二天。
這天是我早班，他晚班，他進店時我們對看一眼，其實相處這麼久了，有時候不用太多言語，真的是可以知道對方想表達的含意。
應該要去另一個崗位的他站到我旁邊來，我們沒有提起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你不是應該要去冷台？」
「泡泡走過去了阿，我就在這」
我沒回答，大概交接後，我就去休息了。
在那樣難受的日子之後，又讓我和他一起經歷這一切，老天爺究竟要不要把我們的緣分結束了呢？
「是大稻埕的城隍爺爺保佑了我吧」
突然想起兩周前許下的願望，就這麼恰巧又這麼突然的奏效了。一定得去還願的吧。
不知道離開後會是甚麼樣子，會不會再繼續聯絡？對此我沒有太多想法，用這樣的故事盈來結尾，也算是轟轟烈烈了。
而這段時間支撐我度過的，就是正在準備的畢業禮物，是專屬大家的回憶繪本，把我記得的每件事畫成圖，製作成冊送給要好的人們。
「你做那個本子花很多時間吧」
當時叮叮去台北時也做了一本，但呈現方式不同。在叮叮北上後，泡泡這樣問我。
「你們離職時也都會有」
「阿要你先離職咧」
「那就．．‧要一次做很多本」
「靠瘋了」
結果真的成真了，小寶、泡泡、Nancy各一本。只是，是我們一起離職。
這些文字和圖，不只是回憶，也算是作品，更讓我能投入其中。
大概在離職的前三天終於製作完成，確認送印。
這三天無事一身輕，剛好碰上小寶的奇遇記。
最後的這幾天，過得還真是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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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Taurus，想要說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