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存在於心之所向-《Nomadland》電影（遊牧人生）觀後感

「I'm not homeless，I'm houseless」主角Fern失去了因病逝世的丈夫、工廠倒閉後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居住的地方，生活的一切大小事物吃喝拉撒瞬間濃縮在一台老舊斑駁的白色廂型車中，就這樣展開了逐工作而居的新遊牧人生。其實這部片在臺灣上映前就因為是奧斯卡大熱門而話題不斷，但看了簡介之後我卻不敢踏進戲院而遲遲拖延至今日才觀看。因為中年失婚、過去工作經驗一塌糊塗的我，害怕影片的共鳴之處會將我拉進自己無法振作的漩渦中，但我多慮了，這部片確實有許多令我共感之處，但是它與我預期的不太相同。

我原本以為，這是個一無所有的人試圖與處在同樣處境中的人們中互相取暖、找回人生意義的故事，但是我錯了，這不是流浪者的故事，她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拋下一切而出走，而是為了緊守著過去的耽溺。Fern將亡夫的工具箱改裝成白色廂型車的置物空間，帶著父親留給她的、遊牧生活根本不需要的精緻的餐盤，看似逐工作而居、下一餐無以為繼的她其實並非真的形單影隻，姊姊不斷邀請她同住、新戀情男子的整個家族都歡迎她的加入，但Fern不願意放下對亡夫的回憶。「我跟他沒有小孩也沒有見過他的父母，如果我不維持對他的思念活著，好像會讓他失去活過的證明」其實我原本對於Fern自白的橋段有點小小詫異與失望，總覺得，這應該要是那種 “沒說出來的事情比說出來的重要” 的電影。不過後來想想，能夠讓這個遊牧團體的發起人有一個機會傾吐自己不為人知的傷痛，也完美的呼應這部片療癒的氛圍。

片中各有一個讓我非常心疼及感動的地方，Dave不慎打破盤子時，Fern勃然大怒並要求他立刻離開現場，當下真的讓我為Dave感到深深委屈。可能因為我不是容易戀物、甚至也不算念舊的人，即便能夠理解物品對Fern有情感上的珍貴價值，在我心中，眼前珍惜妳的、活生生的血肉還是比較重要的。感動時刻發生在Fern遠赴姊姊家借錢時，雖然叨叨絮絮的關心少不了，但是當Fern再次拒絕住進家中時，Fern的姊姊對她說了「別人都覺得妳怪，但那是因為妳比誰都勇敢」。有多少時候，我們最希望理解自己的家人卻酸言冷語將自己推得更遠，整部片不帶一絲批判、不說教不八股，就像貫穿全劇的絕美天空，從不閃耀刺眼的光芒，灰濛濛的清晨與黃昏讓人自然放鬆、安然的接受擁抱。

看過《冰血暴》與《意外》的演出，我們對於影后Frances McDormand演繹非典型 “好萊塢女主角”的堅毅特質早已不陌生，但很驚喜的是，在《遊牧人生》中，她在貌似固執與強悍的角色外表下，清楚傳達了女性的脆弱與深情。我自己對這部片的解讀是「以社會議題為骨，充滿同理心血肉的溫柔傑作」，非常期待趙婷導演接下來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