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6-10/29
那天耳機裡播著Haevn的The Sea，總是在行走之時不禁闔眼，然後仰頭，好像下一秒就會真的放掉所有肉身的力量，然後直直往後倒下。像從手中鬆開便會筆直墜落的玻璃杯，只是我知道就算在極速的撞擊下，仍會死命阻止自我的碎片噴散到各方各地─生命的暗流裡總是有拽拉住我的那股力量，極力阻止失去自我的發生，可在這般執著下卻仍然不小心從掐緊的手指間多少流掉些什麼。
這陣子實在不安定。在關係的領域上波動頻繁，短線上同時最大化的包含了正面和負向感受，情緒和情緒之間時常無法銜接，那塊空白像試卷上填不了答案的題目，成為斷層，跨越不了便停滯，卻在停滯的過程只有最大值的躁動。始終無法安定。
最近不安定的生活便是相較過往流失最多的一段時間。很多時候生活變得極其不連貫，自我不停遇到內部的衝突和缺口，充滿斷層，陷落更竟然在此時此刻大得清晰可見。想要往前走，卻發現日子裡很多部分都消失，或者不再屬於自我。更糟的是，有時甚至是主動地基於使命和責任感，下意識去分割自我，直至支離破碎。「能夠壓死我的，也只有關係了。」從來都只有關係。可這又矛盾地像雙面刃，或說毒和藥的兩面關係─能置我於死地，也能讓我死而復生。
儘管多數時候會堅持下去，卻偶爾在看見自己在關係領域裡的一塌糊塗，只想躲藏。可這裡到處都是人，是無處可逃。曾經嘗試掀開這塊空間的地面，也曾經到過邊緣想著摔落或許是一種掙脫，卻在失敗的過程裡明白自己沒有脫逃的可能機會。這裡是牢籠，堅不可摧，卻諷刺地，裏頭的關係和人類是脆弱的不堪一擊。明白以後，我時常進入腦中那片自己偷偷建構的空間。沒有人的世界。它時而灰，時而白，或許沒原因，又或許只是光線的多寡造成的差異，就像夏天和冬季的日照時間長短不同一樣。不過無論是灰是白，總是沒有盡頭，空間也都一致地是同個顏色。沒有輪廓、沒有聲音、沒有氣味，只有我，只剩下我。那樣遼闊無邊卻生硬的灰，或者白，總是讓無限變得壓迫也狹小。沒有邊際以後也沒有空間概念可言。而在某個視角下我或許是那片一致裡的一點瑕疵。一粒沙般，可見又不可見。像被塵封在水泥裡的標本，掙扎跟扭動都太細小，只有我看得見自己。前幾天我在那片死白(最近看到的不是灰，是死白)中找到一條空蕩蕩的大街。死亡的，或者從來不曾擁有過生命的大街，一如往常地無限延伸，不見盡頭。我蹲踞在路中央，撿拾地面零碎的、四散的自我片段。那些在主動分割自我時不經意掉落的碎屑。好像在憐惜，又可能只是基於最本能的生存意志─終於知道需要撿回一點自己才能延續生命。儘管它們再也不可能拼湊出我也是鐵打的明確事實。
我曾經想像過，那塊地面會不會在未來變得柔軟，然後泥濘般將我向地下拔去，陷進那一片死亡的顏色裡。最後剩下無際。如同一張紙般沒有空間概念、沒有維度的，輕盈又沈重的色塊。一大片。然後裡頭含著我消失的屍體。卻不會有人發現。
我所持有的，這樣的想像習慣不禁將自己推遠於世界，而那種與世界的疏離感更讓我不禁覺得其表象輕得像一層薄膜。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戳破它，流淌出來的會不會就是最本質，而我一直追求並渴望看見的？但是應該怎麼做才能戳破它？我又真的捨得嗎？我所依賴的─生命所愛之人和我自己，不就是站立在這層薄膜上的存在嗎？總是想像失去的那些都是藏在薄膜底下了，可我又何能確知這件事呢。難道那不會是我對自己的安慰和欺瞞嗎?
不過那些都是僅止於想像的，框上虛線的所作所為。因為生命的暗流裡一直都有個聲音，不曾停止說話，也不曾放棄過每一次拽拉住我的機會。
過去，我總是以為自己能夠在所有瀕臨死亡的絕望裡重新起身是基於內心力量的強大，但後來發現，其實是心裡放置的那些關係、那些在意的人的份量和存在讓我一次又一次重新前進 。或許不需要自己，但我知道他們需要，而很多時候人們需要自己的那背後的源頭，總會回到他人身上。而我們就是如此互相需要的，由他人建構出自我，然後認識自我，並在他人和自我之間模糊的地帶找到平衡，更堅固這個關係的網絡。每一個我們之中都有好多個他們，就像他們裡面有我們一樣，都是為了你的，為了你的為了我，不停地努力著想要找到自我 。
那天出門前，我站在書桌邊，看著牆上滿滿的照片，認真看過每一張臉，然後笑著笑著不小心濕了眼眶。「謝謝你們給我力量，讓我能夠繼續前進。」我說，然後背上書包，握緊背帶，準備好再將自己暴露於那片充斥失望卻又矛盾地隱含著愛的世界。關係一次又一次的殺死我，但同樣一次又一次的救起我。這是生命中無法被打破的循環，但在死亡和復生的交替過程，從掐緊的手指間流失掉的，以及留下的、倖存的，也都被刻劃得更清晰精緻了。
附上Haevn - The Sea
Sunrays touch the coastline
Warm our feet, show the glare
We walk through the sand in the warm night
The water will take the weight from us
And all our lives we're told
The stream will take us home
近日單曲循環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