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內沒有想像中的簡陋,有客廳,有大床,有廚房,長方形的小格局匆匆一眼也就看完,真溫馨。天蔚想著,人已經跳上廚房深褐色木製置物櫃上,從一旁的小窗翻了出去,期間伴隨著高頻率的叫喚聲「臭小……別跳出去。」有點僵硬的轉換,還是來不及阻止高速行動下的人,房子主人急忙伸長右手只抓住震動的空氣,並在內心謾罵不長腦。
天蔚轉身一蹬進水裡,雙手像是刀鋒不停切開水面,扭頭拼命地向前。
跑步不是我的強項,但是游泳我一定不會落後他人。
天蔚自信律動著身體每吋肌肉,但身後木屋像是也會游泳一樣,彼此原有的距離絲毫未變。
向前,向前,只能向前。好累,好想躲起來,快到極限了。向前,妳只能向前。不要吵,不要逼我。向前,再揮一次手,你可以的。繼續游,快。過去的聲音一股勁全竄入阿蔚腦海,她逼著自己不能停下雙手。
身後一暗,天蔚撇見是艘小船,跟小木屋使用的深褐色木頭相同,給人深刻沈穩又有點看不透的感覺。船上站著一位面貌姣好四十歲出頭的女性和始終沒有抬頭的奕先,先說話的是前者。
「妳無法向前游的,這是一條時間河,任何人來到這裡後都……無法離開。」奇怪的語句斷點讓天蔚停下動作。
「在妳選擇踏入泥濘的那一刻起,妳就失去了回頭的餘地。」
這時天蔚動作慢了下來,才意識到雖然身上的觸覺是水,視覺也是水,但是就算不動作也不會沉下去,像是站在陸地上一樣穩穩地飄在河中,難怪無法與木屋拉開距離。
「在泥灘前的告示牌,妳沒看到吧?」
阿蔚沒有回話,只是雙眼警戒地盯著兩人。
「上來吧!在河裡雖然不會失溫,但也不會對妳有好處,上來還能坐著休息。」
語畢,雙方都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兩個女人之間充斥著莫名的敵意。
「上來。」女人命令的語氣又壓低的聲音,讓天蔚感覺到威嚴。
「我要去存錢。」這次天蔚回了話,堅定的語氣常被老師教誨要理直氣和,但天蔚總是做不到,這是在種種服從下,她僅剩的任性,不願意也不想改。
「上來。」雙方誰也不退一步,耐心也都已流逝到一點不剩。
天蔚突然注意到一旁靜默的奕先不像是平常的他,平常的他一看見自己不是滿臉歡騰,就是止不住想牽手親暱擁抱,而現在的他太安靜了。
「妳為什麼讓他上你的船?」這次是天蔚先出聲。
「因為他有決心。」
「什麼決心?」
「踏入這裡的決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闖進來,還全身都是敵意,刺蝟嗎?」女人的手扶上額頭,擋住一部分的光線「想幫你都覺得浪費心力。」
一瞬間無所適從的情緒從天蔚眼神閃過,每次都會有人說天蔚的綽號叫刺蝟是再適合不過了,個性也像是隻隨時豎起尖刺的刺蝟;自己的名字明明是爸媽用滿滿的愛為她而取的,希望她能向天空一樣蔚藍,無邊無際,怎麼就被人亂取了那麼討厭的綽號。
「我才不……需要……幫……」怎麼了,怎麼思考速度和說話的速度對不上,這雙大手好熟悉卻又有點陌生,是你的手啊,還是不想……
天蔚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像是一瞬間灌了三瓶啤酒,酒精上頭的迷茫感。
你的嘆氣聲裡為什麼好像有點苦澀?阿蔚一臉抗拒地想著,還是奕先被打撈上船,恍惚間她身體自主移動到最熟悉的位置,風吹得很慢,船外的光影卻像快轉的電影那樣不現實,體力大量流失的她在和緩的胸上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