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於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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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陸地,

沈睡於海中,

在溫暖的海水裡,

與魚群共遊,

沉澱在珊瑚礁岩之上。

當太陽升起,

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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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溫暖柔軟。

當月亮升起,

有如海上的一顆珍珠

我與璀璨星河同在。

請將我,

葬於海中。

「抱歉,在您女兒死後就對您做這樣的採訪,請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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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沒事,你想問什麼問吧。」中年婦人一頭白髮,穿著素面襯衫,手上還帶著佛珠,他進來前,還看見婦人正虔誠的閱讀著某本宗教經書。

「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他攤開手中的筆記本,並拿出錄音筆說:「你可以叫我阿林,是一家小報雜誌的專欄作者,近日在聽聞您女兒的故事,想為他寫一篇專欄,可以聽您說說您家女兒嗎?」最後他補充道:「任何小事都行。」

「我女兒啊...恩...」這位母親想了一下說:「她小時候很任性呢,是個被爸爸寵壞的小公主,但是很愛畫畫,也很喜歡動物,本來還跟我說要做漫畫家、畫動物的故事呢!」

「是的,她最後也考上了自己想要的科系吧!」

「對啊,考上美術系。說到這個,我以前也很喜歡畫畫,我女兒搞不好從是中被潛移默化、被我遺傳了!」中年婦人露出得意的笑容,眼角的魚尾紋瞇成一條縫,已經分不清是在敘述自己,還是在敘述自己的孩子了。

「但是齁,現在年輕人就是,過得太舒服了。」婦人擺擺手說:「吃好穿好,居然還會憂鬱症,就是平常閒閒沒事想太多了。」

「喔?」他快速在筆記上寫了幾個字後說:「您女兒何時被確診為憂鬱症,或是您是什麼時候發現有相關症狀嗎?」

「大概是在高中的時候吧。」婦人揚起下巴,顯得有些惺惺作態的說:「可能是考大學壓力大吧?那時候就有在學校接受心理輔導。我偶爾也會去學校裡面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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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她是就讀哪間學校,方便知道嗎?不方便也沒關係。」

「沒關係啊,她讀的是XX高中。」

「XX高中?在中部的那間嗎?」

「你有聽過?」婦人眼睛亮了起來,彷彿找到了什麼同好。

「有聽過,但那間好像是宗教學校吧?有蠻多社會人士會把小孩送進去的,聽說是個規矩很嚴厲的學校呢?平常都要住校不能回家的樣子?」

婦人再次露出得意的表情說:「對對。哎、你不知道,要進去那間學校,可是要通過層層關卡,經過多方篩檢才可以進去的內,也不是想進就可以進的地方。」

「喔?那團體和您對於您女兒的事情,有什麼看法嗎?」

此時,婦人突然雙手合十,目光虔誠、言語溫柔的說:「大家都説,我們家女兒的決定很殊勝,在死後選擇回歸自然,像是一個看破生死的智者,將來定會往生樂土,成就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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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不好意思,」他有些尷尬的打斷了婦人滔滔不絕的讚美詩歌說:「我是指,關於您女兒『自殺』的這件事情......抱歉,我沒有說清楚。阿不過沒關係,您也可以說說關於您女兒決定使用『海葬』這件事的看法......」

「您好,請叫我阿林。」

「你好。」青年禮貌的與他握手後,一同入座,看見他拿出一堆筆記和資料時,顯得有些坐立難安,不停的在看手機。

「咳,我們從何談起呢。阿,請別緊張,放輕鬆,就當是在聊天。」他嘗試讓語調輕鬆詼諧,好讓青年不要如此緊繃,挺直的背脊讓青年看起來像尊木頭人。

「說來好笑,哈哈...」他乾笑了兩聲說:「我作天後來被您母親臭罵了一頓呢。」

「!」聽見母親的行為,青年反倒顯得很困窘:「哎、我媽就是那個樣子,我們都覺得他沒救了。」

「怎麼說,我們可以從您姊姊,還有家人之間的關係切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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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沈默了幾秒,語氣明顯低沈了許多說:「沒什麼好說的,我媽就是個只顧自己的宗教狂熱份子,他根本不在乎家人的死活。」

「喔?能請你多聊聊其中的故事嗎?」他討厭自己像個聞到腐臭味的禿鷹,挖掘著死者的傷疤,企圖從中挑出幾隻肥美的蛆蟲。

青年盯著咖啡廳發黃的桌面,皮笑肉不笑的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在我們小時候就信了教,整天對著滿天神佛感恩戴德,天天去幫神佛打掃,卻覺得幫家人打掃自己家是件浪費生命的行為......所以我們家,幾乎都是我爸和我姐在打點的。」

「我猜猜,我媽是不是跟你說,她覺得我姐選擇海葬,是件很......『神聖』的事?」說到『神聖』二字時,青年明顯是在咬牙切齒。

「確實。」他點頭道:「他說大家都稱讚她女兒會往生極樂什麼的。」

青年嗤之以鼻道:「要不是大家稱讚我姐選擇海葬,我媽不知道多嫌棄我姐,在大家稱讚她之前,她不停的跟我們抱怨我姐為什麼要...要自殺......」青年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悲慟,「他居然跟我抱怨這樣會下地獄什麼的,到底,誰在乎這種事。他只是怕這樣走出家門,會被他們師兄姐們看不起、會影響到他死後能不能去極樂世界而已。」

「這樣啊,顯然母親的興趣已經嚴重影響到家庭和諧了呢。」

「......是的。姊姊還在的時候,都是他在努力調和家庭關係,如果不是有他,我們家根本,不像一個家。我爸爸忙於工作,還要照顧奶奶,我也都在工作,我媽媽一個家庭主婦,整天焚香拜佛,只有我姐在工作之餘努力維持這個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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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走了以後。整個家都毀了,我現在也離開那裡了。」

「已經和家人分開住了嗎?」

「不搬出去,我遲早有一天會對我媽家暴。」

「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不過我聽說,你姊姊海葬的遺書,是你拿出來的,你事先知道你姊姊有『自殺』的打算嗎?」

「她一直都有憂鬱症的狀況,尤其是這幾年特別嚴重。但我沒想過她會就這麼自殺了。她明明一直很努力讓自己過得很豐富......」青年看著服務員送上的茶水,若有所思的說:「其實在我外公過世的時候,她就有對我提起她死後想要海葬的這件事,但我說她想太多了。可以找到她的遺書,應該是她有意為之,就藏在她給我的簡訊文字裡。」

「簡訊文字?」

「對,我們姐弟有自己的對話方式,我是事後翻看她簡訊的時候才發現的。」

「哇,那你們姐弟兩肯定感情很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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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青年苦笑道:「我以為我們兩個無話不談,從來不知道她在心底藏了這麼多......」說到這,青年忽然拿起桌上的飲料猛灌了一大口後說:「這飲料沒加糖吧。」

他適時的沒有戳穿少年哽咽的鼻音。

-

「哎呀,我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會被採訪呢。」

他看著眼前駝著背、膚色黝黑的女子,覺得有些心驚--這位將近80的婦人也太瘦了吧!一雙眼睛近乎突出眼匡,面頰凹陷,甚至可以明顯地看見頭骨的輪廓。他真的忍不住懷疑這位老婦人是不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

「哎呦,說到那個孩子我就心痛啊,怎麼會跑去自殺咧?」老婦人垂著胸膛,已經佈滿皺紋的臉龐更是糾結在一團,「好不容易生而為人,怎麼會做出這種選擇呢?人活著好好學習不好嗎?」

「痾、誒?這個,咳,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您對於她選擇死後要『海葬』的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海葬?哎呀,那都只是形式而已,死後都是一把灰,葬在哪裡不都一樣嗎?但是齁,她這樣也無法改變她『自殺』的事實啊!自殺就是殺業!是地獄的重罪啊!」老婦人一臉沉痛地說:「明明學了這麼多造善業的方式,為什麼最後還是做這樣的選擇呢!真是儒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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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國文老師呢。他偷偷翻看了採訪者的資料,繼續聽著她叨叨絮絮著。

「自殺根本不可能解決事情,你看,她死了以後,死狀淒慘不說,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多麽不孝啊,她這麼做,連神佛都無法容忍她的。」
「不過聽說她本身已經改信了『薩滿教』,以崇拜自然神靈為主,也許她不需要所謂的神佛救贖也不一定啊?」

聽到這話,老婦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嚴厲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尖酸刻薄:「這都是一些邪門歪道,肯定是受到外在世俗世界的影響,才使得她走上了歪路,這是錯誤的事情。當時我就告訴過她,要成為社會有用之人,就是要做老師、做醫生,讀什麼美術系、做什麼創作者,這些都是自私自利的行為,無法對世界展現大愛!只是為世界造作更多罪孽!」

「可是,搞不好她的分數就是考不上老師啊?」聽見老婦人偏頗的言論,他也頓時來了氣:「她搞不好就是不想當老師啊?她的人生選擇,應該是她的自由吧?」

「哎呀,人的一生哪有什麼自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遵照戒律來走,就是會變成她那個樣子,最後落入地獄。」老婦人抬起作為一個『老師』的架子說:「她如果還有想要投生極樂的心,就應該更努力一點,考上師範學校,並且回到我們的教派裡做教育貢獻!」

簡直不可理喻。他氣憤地在筆記上對這次的採訪寫道。

-

「她當時有傳訊息,說想跟我見一面。」眼前的女子還紅著眼匡,濕潤的液體在眼中不停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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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手抽了張衛生紙遞給她:「別急,慢慢說。」

「但我當時、我當時......天啊,我真的好後悔,我應該要意識到的......」說完,女子就抑制不住得哭了起來。

「你當時有事沒有與他見面嗎?」

「其實我知道她這段時間並不好,心情低落,憂鬱發作,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像說再多也幫不了她,只能陪她散步聊天什麼的......但我就一次,就一次想說沒有關係,結果......」

「沒事的,確實要先能自救,才有辦法去救人,你的選擇並沒有錯。」

女子睜大眼睛,似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說:「不。我現在只覺得,比起那個『騙鬼』,我......」

「騙鬼?」他有點意外這個故事裡出現了一個新角色。

女子抿著嘴唇,幾乎把她本來用心塗抹均勻的唇膏都給抿到變形了,她才幽幽的說:「這跟這件事沒關係。我只是在友情和愛情上,選擇了愛情。卻沒想到失去了摯友後,我才發現我以為的愛情,都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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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個遇到愛情騙子的可憐女子啊。

「到底為什麼......總是讓我遇到這種騙子......」女子目光充滿怨懟,淚水再次盈滿眼匡。

但這次他已經無法確定這份悲傷,是因為那個自殺的摯友,還是為了女子自己那未結果便已腐敗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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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都很喜歡潛水,正確來說,都很喜歡大自然,尤其是海。」眼前的女子與上一位有著截然不同的小麥膚色與深邃五官,但女子顯然不樂意打扮,否則若是認真起來,肯定會是個回頭率極高的美人胚子。「但她在自由與家人之間,選擇了後者,我覺得那是他痛苦的來源之一。」

「你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是的,高中就是鄰座好朋友。」她偏頭算了算日子說:「認識將近十年的好友。」

「哇,那真的認識很久了呢。」他說:「那你知道關於......她有憂鬱症的這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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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她的眼神很直接,毫不避諱地說:「我和她常常討論人生的問題,這樣說好像很矯情,但我們都覺得人生沒什麼意義,到頭來都是死,在沒有什麼人生目標、不是天才的情況下,我們也只是社會上極渺小的角色,任何人都可以代替我們。」

「所以你......對於她的自殺不意外?」他覺得這樣的言論最好不要讓他們的家人知道。

「不意外啊。」她咬著飲料吸管說:「準確來說,如果她有告訴我,我會陪著她去死。」

「??」

「幹嘛這麼意外?」她不解的看著他震驚的雙眼說:「這跟陪好朋友去上廁所沒什麼區別,只是這次,不用再回教室了。」

「這......」聽到如此三觀毀滅的言論,他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答,明明知道這樣的想法有違生物的生存本能,但他心底默默有個聲音正悄然附和著女子的話。

「我記得她跟我說過一個比喻,我覺得挺有貼切的。那時候她好像疑似有胃癌的症狀,要接受一些檢查,等檢查的過程她是這麼說的:

『她覺得人生就像一條在大海上遇到暴風雨的船隻,無止盡的海盜船體驗把她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不知道這樣的無意義的痛苦還要持續多久,她甚至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此時前方的船長說看見了小島。一切的磨難,彷彿看見了盡頭,一切都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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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女子解釋道:「她的意思是,如果在檢查中確診了什麼癌症,就像聽見了船長宣布看見陸地的心情一樣,終於可以解脫、並且知道解脫離自己還有多遠,每天數著日子就會到來了。不像現在,不知道哪天才會翻船,一顆心永遠吊著,不知該期待還是該恐懼。」

「我......不太懂......」

「看得出來,」女子又在咀嚼吸管了,她說:「你是不是也不懂在海上體驗真正『海盜船』的感覺?」

-

「您是她的大學老師吧?您對於她自殺的行為和海葬的故事,有什麼想法嗎?」

與前一位高中女老師不同,這位大學女老師顯得舉止優雅恬靜,不只提早抵達採訪地點,還幫他帶了一杯咖啡,在他到場之前,正靜靜的翻看著學生的作品圖片。

「我很遺憾,但我想她也掙扎了很久。」她放下手機説:「我算是她大學時期的主要教導老師,我對她也很有印象。可以感覺的出來她努力想要有所突破、也努力想要迎合大眾,最終使自己分裂。」

「這些是她大學時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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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當時就展現出了對死亡的興趣。」她將手機遞給他,裡面是許多黑白圖像作品,其中不乏一些關於骨頭、動物、鮮血之類的元素、其中還包括一些裸女糾結扭曲的素描圖。

「哇,很厲害誒,她其實是個很有天份的學生吧?」

女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對一般人來說,也許會對她的專長感到驚艷不已,但這樣的事情放到專業科目的學系裡,她只能算是稍微突出的人才,況且她的作品說實話沒有什麼『創作』的元素,也沒有過多引人注目的技法。她當時也想著要出道作藝術家,但我很清楚以她的能力,要考上一間好的研究所都是十分困難的。事後也有聽說她連續幾年都報考過幾間研究所,都以落榜收尾。」

他乾笑了兩聲説:「抱歉啊,我對你們的領域不熟悉。」

「正常的,大家都有各自的領域。」

「那你也覺得她的自殺,是有跡可循的囉?」

「這個問法就不對了,」她笑著說:「大部分的藝術家都有憂鬱的傾向,他們比任何人都對世界萬物敏感、又對思想哲學深入探究,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時,就容易有憂鬱症的發生。接下來就要看當事者如何處理這些情感了。

有些人捨棄對社會身份的追求,只專注在自己的藝術創作,這樣的人有的成為藝術家,有的則會餓死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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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沒有放棄社會身份、轉而放棄創作靈魂,選擇迎合社會傾向,這類的人也有可能成為頂流的藝術家,但若是沒有選對創作的題材、或被眾多同類型作者打敗,也有可能是餓死街頭,或是放棄創作。」

「結果到頭來不是成功就是死亡嗎?」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說。

「沒錯,就是所謂的弱肉強食。」她莞爾一笑道:「不只是藝術吧,實際上這就是人類的生存法則,不是嗎?」

他不得不認同的點點頭。

女子笑了笑,轉而翻出一些海邊的照片,他認出來那裡就是『海葬』的所在地。

「這個地方真漂亮呢,死在這種地方似乎也不錯啊。」

女子的口氣,彷彿是找到了一個退休生活的好去處一般,語氣裡並無哀傷,反倒像是在隔著生死的界線,仍然以老師的身份,認同了學生的選擇。

「是她的選擇,沒有後悔就好。」老師關上了手機螢幕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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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

是一個開始有涼意的秋天,他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明明是個擁擠的地方,他卻覺得此刻心頭蕭瑟,已經戒掉的煙癮此刻又犯了,但他這次不再壓抑自己的慾望,轉頭就找了個隱密的階梯井,吞雲吐霧間了起來。

他找了個階梯坐下,翻出電子郵件,在重要郵件裡躺著一封標題為『海』的信件。

這是那位自殺的女子在死前寄給他的,女子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他們小報雜誌社的資料,並且選中了他。
信裡簡述了她的自殺計畫,還附上她對海的依戀、渴望在海中死亡的心情。而她最後也選擇在大量服用藥物和飲酒之後,跳海輕生了。

實際上,如果未被發現屍體,應該也是算海葬的一種吧。

也或許,她跟本不想被找到呢?

他吐出一口煙霧,捻熄煙頭,開始尋思如何將這篇抑鬱寫得充滿人生希望和豐富色彩。活著的人若是再沒有一些正向的思緒和內容,恐怕隨時都會被殘酷的世界給淹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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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煙盒裡倒出最後一支煙,在寂靜的樓梯井裡,源源不絕的敲擊著鍵盤,撰寫著新一篇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