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白狐》（四）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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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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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厚實的手掌急促地搥打著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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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快起來啊！快點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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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赫然驚醒。頭腦還未清醒，身子就已被催促著下床，連拖帶跑地前去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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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了門，一看，原來是隔壁的陳大嬸，神情顯得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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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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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把妳細軟收拾一下，然後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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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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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她便已瞄到大嬸身後的情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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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熊熊烈火，正沿著遠方的屋舍燃燒。火光將夜空映成了深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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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稀還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尖叫聲，充滿了驚慌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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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發呆了！待會兒遭殃的就會是我們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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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嬸的喊叫聲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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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看到那邊的慘狀了吧？我沒時間多作解釋了，妳收拾好東西就趕快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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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隔壁的老爺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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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放心，我兒子已經先帶他走了。妳準備好後就往那個方向去，我等一下會去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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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嬸指著和火災完全相反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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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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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陳大嬸點點頭，隨後便轉身跑進屋內，開始收拾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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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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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跑還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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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她的腦袋還是不容許雙腳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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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看見遠方的熊熊烈火，她就一直不斷地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見到陳大嬸那副焦躁的模樣，實在也沒有機會去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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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慌亂的心跳跟無法理清的思緒糾纏得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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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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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停了下來，打算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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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往村子的方向，已經完全見不著火光了，她也跑了好一段時間，納悶陳大嬸怎麼還沒來跟她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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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路的盡頭傳來一陣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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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有股不好的預感。她抬起腿，踉踉蹌蹌的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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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搭喀搭──」的聲響卻越來越接近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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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要逃離，距離反而拉得越近。她急得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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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邊還有一個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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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來不及。兩名騎馬身著鎧甲的男人圍上前來，堵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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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沒用處，直接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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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趣啊？看她姿色不錯，玩過之後再殺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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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麟兒驚恐地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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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了。咱們已經脫隊很久了，小心晚歸被李大人懲罰，咱可不想陪你徒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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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李大人」這三個字，麟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起從私塾老師那兒聽來的事情，瞳中頓時染上一絲憤怒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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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姓李名溫，原先是佔有蒲州的節度使，前陣子他為擴充勢力，強徵民兵，掠財豪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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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爪牙終於伸到這塊被人遺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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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這人就是沒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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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輕浮的男人不耐煩地抓起麟兒的臂膀，蓋在她手中籃子的布因而掀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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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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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粗暴地搶過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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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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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是寶貝耶，難怪這女人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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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起了被麟兒藏在籃中的白狐。白狐拚命掙扎，但仍舊抵不過男人的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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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縮在籃子邊緣的三隻小狐狸，跳起來咬住男人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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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還有三隻小孽種啊。真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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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力一甩，三隻小狐狸被扔了出去，頸部撞到路旁的樹幹後，便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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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緩緩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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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上前去探查牠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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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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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白狐隨你。你要怎麼處置這女人趕快決定，時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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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一直冷眼旁觀的男人，終於對他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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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這傢伙真囉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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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起腰間的佩刀，欲往麟兒的位置砍下。她知道得趕緊避開，可身子就是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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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突然掙脫了男人的手掌，朝他的刀下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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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血濺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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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溫熱的液體落在麟兒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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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置信地往臉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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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畜牲是不是有毛病啊？竟然往刀口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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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了刀，「走吧！老子沒心情殺這女人了。」回頭對同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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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掃興！原先老子還想賣牠個好價錢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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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時還留下了一聲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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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漸行漸遠的影子，她抱起血流不住的白狐及小狐狸的屍體，立在原地，任何話語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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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回到村子時，四處已化為一片火海，杳無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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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蘆葦堆中找到了陳大嬸的屍首，不禁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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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天泣訴這被遺棄的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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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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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他曾見過一名美麗的女子四處行醫，身旁還帶著一隻白狐，摘取牠的皮毛替人治病。奇妙的是，許多不治之症皆因此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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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說，他曾在港口看見一位少女拿著毛筆對空一畫，便慢慢浮現一艘帆船的形體。接著她與一隻白狐乘船朝東航行後，沒多久就不見他們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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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女子與那隻白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