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日出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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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2-10

日出前五小時。

正式結束的第二天,我仍然夢見我們結婚。醒來以後面無表情也毫無波瀾的起身漱洗,為一天的行程做準備。沒眷戀於棉被裡飄忽的溫暖以及和過往無差別的夢境,身體對床失去黏著力,把所有失去吸引力的事物都扔在棉被裡,離開。

那天的你,像是被從我身上剝下來的皮膚,失去卻生活還是照常,只是我失去了知覺。天空在日出前五小時還是烏黑一片。日光在不可觸及的未來的許久以後,一種根本沒有盡頭作為期待的等待。黑暗無光裡,只是一片寧靜的死寂。

日出前四小時。

一直到第五天我才第一次哭。

拿出透明寬膠帶,把紙箱從頭到尾徹底繞過一遍。像把分崩離析卻被擱置的現狀全部重新組裝好。我越捆越用力,夾帶情緒的把紙箱捆得嚴實,想著不知道它會不會經歷什麼未知、突如其來的衝擊,能不能撐過那些我們總自以為安全無憂、結局穩妥的過程。於是我決定捆第二層。第二圈時我懊惱地跌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力地扯著膠帶,氣憤地把那些不再屬於我的事物用力捆緊,想讓它們永遠塵封在自己不再會看見的箱子裡。濕濕的淚漬最終都被層層膠帶覆蓋,只留下了未曾發生的痕跡。可最後我卻又用力抱緊箱子。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像在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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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四小時天空還是深沈地暗。無感與麻痺在無聲中變得不那麼堅實,細小的事物具有微弱程度的刺激性,能偶然、短暫促發感性。儘管其餘的時間通常保持冷靜。

日出前三小時。

第六天快安穩結束時,聽到Stephen Sanchez說Georgia是他親手推走的人,卻也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再墜入愛河的原因時,哭了。這麼難過的歌,那時的我們怎麼一直聽一直唱呢。這不就變成真的了。這時候的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難過。現在的我本該在飛機上,睡一覺起床後就會見到你。是時隔半年再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

原先期許平靜度過日出前三小時的最後幾分鐘,然而黑暗得以佯裝寂靜的表皮卻被戳破,內在的躁動在一瞬間被釋放。無盡夜晚無法永遠寂靜,之所以無盡便是因為仍然有許多待解與未解的空缺翻攪而躁動。它們等待回應,解答卻本末倒置地被誤認為是存在本質。

日出前兩小時。

第七天是那些日子裡最糟糕的樣子。因為不明所以地不被尊重,或被自我解讀成的懦弱,都令人失望、氣憤。好多瞬間我真的好想說自己討厭你,但想想便意識到這只是建立於「早不該存在的依賴性」而產生的任性發言。讓人不甘心之時,我比誰都清楚我憎恨自己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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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不希望自己用那些貶低愛的價值與意義的方式讓心裡好過,因為我堅信這些行為及跟表現都將把愛扭曲成可拋棄的一次性事物。過程中總是恐懼自己會對你生氣或失望,並極力抗拒、避免對你抱有任何一點負面的情緒。因為如果這些都漸漸被暫時麻木的心接受了,最基石性的愛的意義會被傷及。無關乎你這個人,而是只為了讓我能繼續在這個混沌世界裡當承諾浪漫愛的信徒。於是我只能和解,只需原諒。

日出前一小時,我慎重宣示,說這是最後一次因為你哭。那得是我最後的耐性或者溫柔。

日出前半小時。

第九天,我還是哭了。

但我告訴自己,這次是真真正正最後一次為你哭,因為今天過後的我,會清楚地知道生命裡有太多比這更重要、更值得珍惜的事物。

那是最後的悼念,因為終於能在地平線後頭看見光。夜幕已經退去,光線從原本深不見底的下緣透出,一路由下往上的擴散到整個視線涵蓋範圍。有好多瞬間我甚至毫無理由地相信,連那些我看不見的地方最終都會被光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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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我起得很早,和V和H講了四小時的電話,帶著滿溢的幸福睡了回籠覺,然後在傾盆大雨降下前寄出你的包裹。出郵局時下著暴雨,在迷濛雨中,遠遠的街尾N撐著大傘來接我。我笑得很開心,儘管被風吹得滿臉雨水,卻掩蓋不了笑容。因為那一刻我無比清晰的確知,在自己心中,我是世界上最幸福也最幸運的人。

隨後,暴雨在N抵達後的兩分鐘後停了。蘇格蘭的大風吹開了雲,湛藍的天空又再一次出現在眼前。我們揶揄著自己有多麽不幸運,卻還是慶幸著還好做了晚出門的決定。在雨中走過一段路,接著迎來滿版的晴天,那些潮濕陰暗或者狂亂脫序凸顯出放晴附帶的喜悅與知足。無論我們的決定是什麼,都能對現況抱有感激,並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最好的安排。這或許是一種宿命論的體現,同愛情宿命論,卻可能是過分浪漫化的危險思想。無論如何,那是我第一次貼近的理解了雨過天青的內涵,並且覺著其如此貼近心理狀態的寫照。雨和不雨只是循環關係,即便它存在未知與未能預期,不雨之時的陽光能夠被踏實的感受,就是最對得起生命本身的實踐。

還有那聲嘹亮的吆喝,喊住了混亂與模糊中的我的聲音。「⋯⋯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睜大眼睛慎重的看著我,措手不及的當下更多是我顫動的內心已經泛淚。那些過往是如此被清晰的記得,即時的話是恆常不變的關切,那段話仍然響盪⋯⋯。我只覺得溫暖。只有溫暖。

於是就在無盡的等待中,等到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