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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精神沙洲裡的前立夏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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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01-08/12

論文繳交以後,在愛丁堡的生活便正式進入倒數。最近開始收拾行李了,一年之間意料之外也積累不少東西。當然也有千里迢迢帶來卻始終沒能用上的物品,如同對於生活的預想大多時候不在掌控之內;像起初對現今生活的假設,像一直以來對所有關係帶有的信念,卻最終都在日子的行進過程裡漸漸偏航。可我知道自己眼裡仍舊無法抹除原先明確的航線,也正是因此能夠精確地持續躲藏、迴避不理想的事實。

如同床底下塵封了兩個月的盒子、還沒改過密碼的小行李都成為我迴避收拾的原因。這些心理狀態指示著我對於感受性的不坦誠。不只是那看似會永久持續的,風平浪靜般的日常裡的無形,漸漸顯形;更明白了這些無風無雨無波無浪,只是將擱淺的動彈不得,佯裝成一種平靜。一些日常裡無法忽視的顆粒與疙瘩,使我分神於與他人的對話,在將醒未醒之際懸卡於眼瞼,在咀嚼之間共振,在行走時隨胃翻騰⋯⋯這些越來越清晰卻仍舊隱晦的感覺,明確清晰存在於我的身體與日常,卻源自那成為未知的他。更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學會想念一個記不起的人臉。與其說想念,說惦記似乎更為精確。正是這時候,生活開始變得極為恍惚,原來的陽光變成烏雲,原來那只是我為自己彩繪的佈景。

在真實性的反撲出現後,那些被認為不該再帶回台灣的記憶,偷渡般被我悄悄塞進行囊一角。雖然收拾過程中完全沒有勇氣翻看,更甚至胡亂把不相關的文件疊壓在上頭,好像掩蓋著就不用擔心掀起情緒巨浪。房間在清理之際變得空盪許多,令我想起一年前來到這房間的那天,更開始回溯曾發生在這小空間的所有事情。我的意識在時間軸上不停倒退再倒退⋯⋯直到自己真正意識到要回家的事實。雖然回家的意義已經和最初不同,但仍是溫暖地期待著。大概因為我真的、真的也很想念那些地方吧。以及,期許的勇敢是選擇正視所有曾經想要迴避,或者躲藏的人事物——甚至是自己。

心態之所以產生如此轉變,大概是因為這一年確實被重新洗刷過一番。過往對於關係理念有多麽強勢,至今在關係領域就有多麽單薄與脆弱。並且是自己第一次以如此迷失、紊亂的狀態存活,卻矛盾地,是種非常踏實的迷茫。始終是踩著地面的。無論如何惡化,都無法以過往那種無盡下墜的模式展現。我永遠跌落在眼前可見的距離,並傷害或質疑或疼痛的程度也是如此。也只是如此。這種狀態反而成為巨大的壓力。無盡的墜落並無抵抗地心引力式覺醒的責任,那只是徒勞,嘗試在墜落過程中汲取無中之有的哲學更具意義;著地的低潮如打滾哭鬧的嬰兒,只是在等待一個能夠爬行、最終站立的時機,並從一開始便指示著未來具備的起身能力。也大概因為追根究柢是關於關係,所以必須踏實。

這段時間裡,過往堅信絕不可能產生變動的事物都一一在某些瞬間被質疑,有些甚至崩解。面對那些消失的認可(對關係或對象的認可)整個過程就像迷了路般,被困在我從不曾想過自己會出現在的地方,而這裡更不被覺得是前往目的地會抵達的中繼站。如此事實成為全面性、根基性的否定,消極地使此時此刻不再留有嚮往與追求,因為存在質疑的大腦是沒有資格前進的。過去緊抓不放的桅杆最終仍然被自己鬆手推開,緊握信念竟成為一種傷害。時常會想,人活著真的需要那桅杆的存在嗎。或者其實不特意去相信什麼,才是真正相信世界的表現?

踏實的迷茫更強化了現實裡的焦慮,這甚至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輸出與回饋的強烈渴求作為指引。想想自己還真從沒如此迷失過。可大概也是在這些時候才能一次又一次確認自己真的是一個非常幸福、幸運的人。這段時間和W的每一次對談,反覆軟化、強化了些什麼。是一些翻揀的過程,是在拆解比照、切割拼湊,是不怕流血卻永遠會記得敷藥的一種對談。雖然一切總是止於無法突破的持續性迷茫,但大概因為「說出來了」、「說明白了」、「再一次覺得心痛了」,所以確保了往後的精確認知與接收。和W的對話總在凌晨時分結束,離開廚房、回到房間後,總會在淋浴間裡停滯很久很久。就這樣傾靠在牆上,靜置那些龐雜卻一時半刻陷入短暫麻木的狀態,然後消化,最後在溫柔的餘韻裡羞愧地啜泣不止。是如果不對自己有更高、更嚴苛的要求,會愧對這份溫柔存在於世界上的那種羞愧。

對輸出與回饋存在需求的過程,心敞開了許多。也在轉變中意識到原先它的狹窄;或者說,竟然變得如此狹窄。

除了W,還有一個一直都知道卻不認識的人,她的存在令我體會到極致飽和的溫暖,也讓我看見那些自己失去的,卻是原先抱有的,對生命的信念或者期待。看著她的文字、聽著她說的話,不停讓我想起兩年前對自己的期許,以及此時此刻和那份期待之間存在的差距。「不再溫柔,不再強大,不再光亮。」面對人際、親密關係,我失去過往能做到的柔韌;在無論如何移動總會產生的摩擦中,失去了對內在中庸的期許與要求;因為心態虛弱至失能於支撐自身生命,維持平衡更是無能為力。這些退化,甚至是潰爛,都令我對自身極其氣憤、失望。

那天晚上我好沮喪的告訴W,這好長一段時間以來,竟只是在不停收穫著負向變化,並漸漸覺得自己不再完整,甚至早已完全失去過往期許的任一特質。彷彿我花了這些時間來搞砸自己一樣。他只溫柔的說,這大概就像拼湊魔方一樣。「如同為了完整魔方的六面,在過程中毀壞辛苦拼成的第一面是種必要。即便紅色色塊是在不相連的、徹底的對立面,你也必須提醒自己那只是為了最終的完整性。」沒有人會在理解、體會更多事情以後變得不好,這種改變更不會是負向的,他篤定地對我說。這些話對當時的我的精神狀態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救贖與寬恕。

儘管我很不勇敢的、自欺欺人地選擇被動式的遭後延的真實性衝擊,聲稱這些真實性也只侷限在情緒感受的範疇中,但這真真切切地具有部分的正確性。因為除此之外的一切,我所無法得知的,將持續不明朗,並且是投以無盡注視也無法參透的混濁。因為與他之間屬於過去的時空聚合瓦解後,那些東西將長久混濁。學會和未解與不可知共存似乎成為生活得以延續的基礎。倒也不是求真之心因此變得軟弱,只是因為那些出於無奈而僅存於晃蕩之間的喃喃自語,回應著那些隱喻與象徵是無關乎真與不真的。並且唯一能做的事,是繼續保有最大的善和愛,以及對中道的嚴格自我要求,堅持自身價值內認可的一切實踐與追求,然後在「真實」的定義之下不懊悔,以成就精神性富足。如此才不會再覺得窒息,如此才可以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大口呼吸,然後用寬闊的心態去愛或者給予。

那晚,我整個人像被重擊至完全瓦解般,全身細胞在粉碎中感知著劇烈疼痛,由心底深處激湧出的淚水,是朝「亡」或者「滅」的一種怒喊,甚至是道別,卻也是乾枯裡的重生。那是這兩個半月以來哭得最用力的一次,失去的感受、情緒或者完整性,在瞬間喚醒之際爆裂。我邊哭邊寫下新的期許,或者說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期許。該時該刻,內心充盈。因為我終於承認了匱乏,所以再次為飽和開敞;因為終於正視悲傷和破碎,所以揭示了幸福與快樂。那些磅礴至難以言喻的感受撞擊心與腦,並降落在精神空間裡的那片沙洲,擱淺著,是無論浪如何沖打都無法動搖的堅定。

這次想點播另一首陪伴我整個七月的歌:wacci的忘れたい。在大草地邊緣慢速前進的所有步伐,都是靠著這首歌推進的。

*關於自八月底將停更一個半月。這段時間目標搜集帶有陽光的文字與想法(同時帶回更多好看的照片當文章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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