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夕陽下的夢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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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5-09/23

在拉各斯即將移動往里斯本當早,第四個月,我從有你的夢境中驚醒。這已經是好久以來再次夢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是那天,至今亦不理解夢的寓意是什麼。

那長長的夢裡,時空背景是好一陣子以後,不至於到能在臉上看見歲月的痕跡,但能清楚知道我們都已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我和我的好朋友過得很好,你也是。夢裡的你變成一個開朗陽光的人,能在所有人面前自信的露齒笑,落落大方地能和所有陌生人自在寒暄。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你。卻我心裡還是有個你。只是無論如何努力、如何在小巷裡奔馳穿梭,我始終無法追上你的影子,而你帶著你的改變與我不再熟知的微笑漸漸從我的視野中淡去。宇宙粒子宣布我將無法再次見到你,確立了我們再也無法相遇的固定事實,可看似寬容大方的許諾我們,彼此將像平行線一樣,各自過上很好的生活。

醒後平躺在床上好久,內心滿是惆悵,一抹眼角淚漬,認真回溯,是否至今一切已經如同夢中一樣遙遠疏離。你之於我真的是那麼遙遠的事情嗎。或者真會在未來於意義上變成那麼那麼遙遠的人嗎?

這些日子裡記憶割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之於此可見性我也越發在矛盾中覺得迷失、不知所措。我甚至忘記我們住過的地址與樓層,許多事物的喚出變得越來越吃力。儘管我仍時常在生活中想起你,並在很多微小的細節上還是在乎你這個人。我記得你喜歡吃的東西、對什麼感興趣;好多時候下意識的想要分享給你,隨後才即刻想起我們早已分開,且遙遠得無法觸碰。我記得幾乎所有關於你的習慣與喜好,但「我們」的相關內容都像水性筆暈染而模糊的那種字跡。而事情會發展成這般模樣,也和心裡那無法消除的恐懼必然有所關聯。我仍提不起勇氣翻看任何與曾經的我們相關的影像,文字是此時所能接受的最多。說是為了挽救記憶割裂惡化速度,也或許藏有更多深層的原因。

於是最近除了回歸發布文章外,也更頻繁地把以前寫的東西挖出來讀。發覺其實有些道理一直甚是明白,自己也都能夠清晰地掌握「如何」以及「為何」的這種問題,卻在事情發生後,將那些理解完全忽視。失去了感性與理性的平衡—— 過於感性,所以操用理性以壓抑感性。更是驚覺原來曾經也深刻地理解過要放棄結論化的習慣,並已宣示過無數次至今仍未達成的自我要求,繼續對於自己的深刻理解有所誤會,繼續在理解之中看見無窮無盡的有待理解。

不過回頭閱讀時,更多的是重新意識到,原來認識了你以後的我產生了這麼多且巨大的改變。我再次想起了過去的自我形象有多麽破碎。檢視那些文字的內涵,對比於此時的自己,看見了幾乎不同的自己。這些改變正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關於曾經的你有多麽溫柔包容與寬厚,關於你如何不畏一切的將自己的肉身犧牲於一個刺蝟般的我,只為了讓我學會收起尖刺,使能夠擁有坦露軟腹的一種任性,與對世界或者人與關係的信任。當時你曾說過會陪著我找到我自己,而想想現在的我確確實實找到自己了。是一種說出己與我,以及明確表達想要什麼都不再覺得羞恥的狀態。是一種具有明確底線和準則的生命狀態。

I feel alive again. It’s not like just simply reviving from death, but living with soul. I feel the soul returning which really fulfills the meaning of being a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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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也讓我不停歇的思考,自己留了什麼給你,或者說有沒有在你身上留下好的影響。腹腔裡的結被反覆拆解、綑綁,重複性的行為只為找出可能的那一點點什麼。

在這些衰退、重新釐清與理解之中,確實有好多瞬間差點無法克制下意識的行為,可我終究是堅決地使那些情感被噤聲,也阻止流竄流淌。我偶爾會想,你的拜訪可以作為我發聲的藉口,是使它們是它們的前提,是流露的必要條件;偶爾卻又思索著,倘若所謂靈魂伴侶的命運裡確立了錯過作為必然—— this is a new lesson I’ve learned:「注定」與「宿命」多數時候還是隱含機率問題;建立在這些之上,某些事物將只能永遠地一聲不響,靜默的在封閉的空間裡駐留與徘徊。

我擬答過無數次「如果相遇」這道題,卻從來無法完整作答,因為光是想像到你的臉龐,銳利的情緒與矛盾感便撕扯心靈,疼得我淚流滿面。因此,過分沈淪在「會與不會」、「能與不能」、「該與不該」這些看似粗暴而簡單的二分之間,卻一再落入其中隱藏著的混亂不可分陷阱。傾向作為一種暫時性選擇會隨著我的狀態浮動,永遠不同、不明朗。卻似乎在如此搖擺之中,多少挽救記憶割裂的狀況。也或許,是因為快要回台灣了,所以很多場景與時間點都像霧氣消散一樣,漸漸透出一點形廓。原來距離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我們曾經以為不可撼動的事物。

與此同時,某些作為與隱喻以一種極為內斂的形式回應,或者遵守諾言。隱晦的傳達著,其實我都記得,也都清楚地知道。當然,也有很多很多個夜晚,作為一個被宣告破裂的人,會質疑是不是這些情感都過分的「多餘」。我不知道,有很多東西可能永遠都不會被解答,大概也只是如在夾縫中吸取最後的氧氣,於氤氳朦朧裡欣賞最後的璀璨煙花。

在里斯本的第一晚,我又夢見你。手裡捧著你的西裝外套,你失去作為我的對象的味道,而外套上僅存作為你個人而存在的味道。我錯喚了還在關係裡時我總那麼叫的暱稱,你回過頭後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於是我大喊了你的全名。你的神情在這般疏離中扭曲,而我便從一片混亂中驚醒。醒來以後我想,怎麼是你,怎麼連續兩天都是你。

爾後的每一次夕陽,我都會想起在景美橋邊的那場夕陽,想起那違建窗台上柵欄之外、大樓之間狹窄縫隙裡的夕陽,想起心裡這般平靜中潛藏無法平復的波瀾。在那克索斯想起你,在聖托里尼想起你,在札達爾想起你⋯存在夕陽的世界角落,它們不允許我遺忘你。記憶割裂的邊緣,夕陽成為防線般的護衛。

從札達爾前往十六湖的路途,分明的藍天白雲,寬闊的高山綠地,我模糊地想起看雲的我們。耳機裡隨機播放了Sebastián Yatra, Reik 的Un Año,你的樣子又在淚水之間變得更模糊了。

“Yo te conocí en primavera, me miraste tú de prim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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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想起了兩年多前在人行道上相遇的那場夕陽。

"Yes, I would. I would have you in my dreams every night to come, even though it has already been more than two years since that day. Simply just because I mi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