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日記-《入內後請安靜》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的」

半夜看著這一行字，我愣了好久。

小六的時候，我整天翹課翻牆打架，我是全班成績數一數二好的人，但我都跟小流氓混在一起。

我喜歡跟他們一起跑給訓導主任追的刺激感，喜歡俐落的踩上石牆、完美落地的熟練技巧，喜歡跑去買一杯只要15元的黑糖珍珠，再悠悠哉哉的晃回學校，那杯飲料彷彿「我剛翹課了」的憑證，恨不得讓全校看到。

那時，我們是全校最讓人不敢惹的人，卻也是一群最迷惘、茫然而自卑的人；我們會因為被別人盯著看而朝他們嗆聲，會因為老師們的針對而直接翻桌，卻也會沈默的跑到廁所後面的陽台哭泣，把心中的傷痕一刀一刀刻在手上。

我們是一群沒有人在意的孩子，有些人家裡單親，有些人隔代教養，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家長，我們時常聚在一起鬼混，待在某個人的家裡看電影、偷跑去柑仔店買冰火、還照顧了兩隻小流浪犬，後來一隻去世了，另一隻我不知道去了哪裡。

在那段日子裡，每天老師都告訴我「不要跟他們玩」，說我會被帶壞，可是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如果這樣叫做帶壞，那我情願壞一輩子。

那段不被成績束縛的時光，我不像以前內向愛看書了，成天想著怎麼搞怪、怎麼成為最「秋」的流氓，我也曾想過國中之後要幹嘛，卻不打算繼續念到高中，甚至考慮進入黑社會混一輩子。

現在想來著實驚訝，原來我曾經差點就離現在的我好遠好遠了，可是我從不為每個當下後悔，那是我最狂妄，也最活力、暴力的年紀，是一輩子只有一次、也只能在那個當下被原諒的年紀。

那時候我們搞到一支菸，一人一口的輪流抽著，我與好友們肩並肩，看著他們拼命忍住嗆口的咳嗽慾，故作瀟灑的吐出煙霧，忽然很想記住煙霧彌漫中，鐵皮屋蓋的學校廚房的樣子。
那塊鐵皮屋頂，是霸佔了廁所後面方陽台的我們，每天看見的風景，但當煙霧隨著風吹散，它好像也變得感慨了。

我只記得當時傷感的我搖了搖頭，並沒有跟著抽上一口菸，後來的我如何學會抽菸的，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現在的我的桌上，擺了幾個打火機，但那是因為好看買的，其實我用齒輪式打火機根本點不著火，桌上那條日本帶回來的菸，也靜置了很久，在時間裡逐漸潮濕。

抽菸的日子，與沒有菸抽的日子，都在煙霧中燻濕了眼，轉眼間，又隨風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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