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最有資格最小羊的離開低沉的人,大概非小寶莫屬了吧,畢竟他們的要好,是眾所皆知的。
當時,我還不算小寶在店裡比較親近的朋友,只是常幫他處理店裡的瑣事,畢竟他當上主管的時候,有很多事還不懂,即使我比他更資淺,沒有甚麼能幫上他,只是好欺負的我就任他使喚了。
當然很大的成分是我也願意,想學的也還有好多,幫忙他的過程也獲得更多技能,也是一種投資。
回歸正題。
有些人的悲傷必須要不斷地說出來,說到有一天突然忘記,或是有其他事情沖淡,傷口雖然未必會痊癒,但會慢慢的結痂。
那陣子的他無心於工作,情緒低迷的明顯,我聽過很多的埋怨:
「他不應該消沉這麼久」
「我真的不喜歡聽這些,但他會一直說一直說」
「事情發生了,就要試著去接受阿」
正能量之必要,誰都理解,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去負擔這麼巨大的傷悲,不厭其煩的接收這樣的負能量呢?我都懂。
但對於習慣活在痛苦裡的我,卻認為沒有一定要好起來的必要,何況是自己這麼在乎的人,忍心忘記嗎?
這些話聽起來很合理,可聽在我耳裡,卻覺得好不公平。
其實也有點羨慕,我倒是沒有這種權利去提起和小羊的回憶呢。
就憑這點,讓他盡情的沉浸,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吧,總比壓抑來的好。
我不算是雞婆的人,尤其是對他這樣的人,我知道他不缺朋友,但我能承受的程度過人,所以決定多付出一點關心。
於是這幾天會有很頻繁的通話,偶爾畫圖陪他到天亮,他失眠時,讓電話通著,偶爾彈吉他,偶爾說說話,偶爾哼著歌,或是讀小羊很喜歡的希臘神話,用我的一切陪伴他。
「為甚麼我一直走不出來」
「我怎麼還是忘不掉」
當他沉浸在回憶裡時,會這樣把他的狀態說出來。
然而他相信,再過幾天,小羊的告別式結束後,也是他獲得重生的時間。
到了告別式當天,我、泡泡、叮叮、曼蒂、欣蒂還有小睿一起搭公車前往場地,一行黑衣人,超像幫派人士。
到的時間比我們預期要早很多,我們到附近的公園等待,我們在鞦韆上,溜滑梯上,聊著店裡的一切,還有即將改變的人事,然後泡泡摘了一朵花送我,是我最喜歡的牡丹花,周圍絲毫沒有迎接告別式的悲傷氣息,反而很自在,充滿童趣,也可能是因為平常在店裡就是工作,鮮少有機會是這樣輕鬆的談話吧。我心想:有看過這麼歡樂的追思者嗎?
相較於小時候,會覺得這種時候就是應該發脾氣、應該掉眼淚,應該是甚麼情緒就這樣表現,可現在長大了,才知道以笑容溫柔處理傷心的時刻,反而未來回想起時,會特別感到欣慰。我將這樣的場景拍攝下來,製作了小小的短片,給泡泡看,她好像很喜歡。
時間快到了,我們往場地移動,情緒也漸漸的轉為莊嚴。
看見紅著眼眶忙碌著的學姊,沒過去與他搭話,就別打擾她了吧。
前幾天與學姊有了聯絡,她說想看看我為他們畫的圖,之前一直都是小羊與我討論,理由是小羊比較龜毛,而學姊很隨和,討論的過程還差點生小羊的氣,真的是太難搞了不是我在說。但在幾番折騰後,出來的結果是我們雙方都滿意的。
「到了嗎?」
我傳了訊息給小寶。
「嗯」
「不進來嗎?」
「我在外面聽」
到了告別式那天,他當然也得來,可是沒有勇氣進來看看小羊。
整場儀式是由學姊主導,以基督教的方式進行,因為店裡的人手不足,我只能參加上午的流程,下午的追思會,雖然也很想到場,可還是得回去上班。
開始了瞻仰遺容的流程,每個人都拿著一朵蘭花,放在小羊的身邊,我看了看他,是睡著的小羊。
真的是小羊嗎?
見完最後一面,跟著小羊的親友們,送了他最後一程,有點捨不得接受他離開,捨不得回去上班,好想繼續待在這。
我們走向小寶,稍微搭了幾句話,泡泡得趕回去上班,我們就先往公車站移動,離開前,我又往小羊那走去,好好的說再見吧,再看一眼吧。然後離開。
按照台灣的習俗,參加喪禮時,身上要帶著榕樹葉,結束時丟掉,象徵將現場的壞氣息掃除,走到車站牌時,叮叮將身上的樹葉放在路邊,說道
「小羊,再見」
用一派輕鬆的語氣。我驚訝地喊了聲
「叮!」
「怎樣!?」
叮叮也用吃驚的語氣回答
「怎麼能如此灑脫」
「不然要怎樣?」
好像也不能怎樣,我的大驚小怪顯得有點太造作。
我和叮叮是那天的閉店班,好久沒有和叮叮閉店了。
「憑甚麼其他人可以去下午的追思會」
「其他人去幹嘛裝模作樣」
我這樣埋怨著。
「欸妳怎麼這樣說話」
我當時的話有點太超過。
原來我真的蠻不甘心的,說了這樣的氣話,後來我才知道更多,大家背後的故事,只是我沒聽過,而不是沒發生過,當下的我憑著一些片面之詞,這樣評論他人對於小羊的意義,真的是有點不太懂事,也太自我。
晚上聊了小羊著這些事,也算是難得有機會,能和小寶以外的人,用很平靜的心情好好地談起這些日子吧。
下班時陪叮叮抽了根菸,聊聊未來的事情,關於我和Nancy要轉為正職,也是件值得苦惱的小變動,但我沒多想,畢竟公司怎麼決定,也不是我們能控制,只是叮叮要我先有心理準備。
回家後傳了訊息給小寶。
「在幹嘛」
追思會結束後就沒有消息,有點擔心。
過了一兩個小時他才回我。
「在發文」
「很棒 整理好心情了嗎」
過了半個月,終於願意好好抒發的小寶,我表示肯定。
「哭慘了 哈」
對於他這樣的回覆,我有點驚訝。
「要陪你說話?」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他撥了電話過來,大概是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了。
「你去看我Facebook,然後要按讚」
「阿你要先加我好友,這樣才看的到」
原本我們除了Line以外,沒有其他社群軟體的交集。
「我也有發一篇」
然後我截圖現時動態的畫面給他,他搜尋了我的帳號。
「32篇文,啊我怎麼一篇都看不到」問了很白癡的問題。
「所以要追蹤我啊」
然後在小羊告別式這天,我們成了彼此Facebook和instagram的好友。
然後他分享文章他和小羊的故事,我分享了鄭宜農的冬眠,經過這晚的我們,似乎又更親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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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Taurus,想要說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