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症
溫必達是一名事業有成的男人。
不但有美麗的妻子，還有可愛的女兒。
許多人都十分稱羨溫必達。
這天，他接到了一通來自老家的電話。
原來是年邁的母親。
「媽？有什麼事嗎？」溫必達將還沒完成的報表存檔。
「你、你、你爸、爸他……」溫母著急中帶啜泣。
「媽，冷靜，慢慢講。」溫必達安撫。
「你爸他……中風了。」溫母用力呼吸。
溫必達動怒：「中風？！怎麼會？我不是都有寄保健食品給你們嗎！？」
不等溫母回應。
他又道：「算了，一定又是要吃不吃的，那難道自己身體不舒服，不會去看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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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母囁嚅：「你爸就嫌看醫生要花錢……」
溫必達沒好氣：「現在中風不是要花更多錢？」
溫母輕聲：「你可以匯錢給我們嗎？」
「不可能。」溫必達秒答。
「什麼？」溫母沒聽清楚。
溫必達重申：「不可能，我也需要用錢。」
溫母來不及開口回答兒子。
溫必達淡定：「媽，我女兒的學費和補習費都要用錢，還有我公司也是，一睜開眼就是要花費。」
溫母低語：「當初也是我借錢給你創業的，你就當還給我……」
溫必達說：「媽，前幾年每個月我都有給妳生活費的，就算抵妳借我的，也超過金額很多了。」
溫母抗議：「如果你早說那是相抵的，我就會存下來，你最開始分明說是單純生活費。」
溫必達語氣冰冷：「總之，我是不可能再拿錢出來。」
溫母哀求：「多少都沒關係，或多或少給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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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必達直接掛掉電話。
妻子走近：「怎麼了？」
溫必達皺眉：「媽打電話來要錢。」
妻子疑惑：「好好的幹嘛要錢？」
「爸中風了。」溫必達簡答。
「喔。」妻子毫不在意：「記得下班順路去接女兒。」
當天夜裡。
溫必達被奇怪的聲音從夢中拉回現實。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什麼東西？」溫必達打了一個大呵欠。
「幹嘛？」妻子被他吵醒。
「妳有聽見嗎？」溫必達問。
「啊？」妻子不解。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就是現在這個聲音啊！」溫必達朗聲。
「沒有沒有，快睡啦！」妻子躺枕重回睡眠。
+
翌日。
溫必達刷牙到一半忽然眼前黑了幾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眼前隨著怪聲的節奏忽明忽滅。
溫必達決定要去看醫生。
+
眼科。
「醫生，我是不是得了飛蚊症？」
「你最近有熬夜，或者有壓力嗎？」
「醫生，飛蚊症會不會有幻聽？」
「若有幻聽症狀，你可能要去看別科。」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又是那個聲音。
「不然，先開眼藥水給你點。」
「謝謝醫生。」
+
這幾週內，溫必達接到好幾通電話。
分別來自母親及親戚。
溫必達總是冷漠地拒絕提供金源。
一個下著雷雨的清晨。
溫必達因為窒息感而醒。
他覺得頸部像被細絲給纏住，難以呼吸。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熟悉的奇特聲吵得溫必達無法繼續睡。
才剛下床，他雙腿彷彿被綑綁，接著突然全身癱軟。
在加護病房住幾天後，溫必達成為殘廢。
被宣佈只能終生以輪椅代步，原因不明。
恩愛多年的妻子，才替丈夫換過一次尿布，便嫌棄他。
立刻就請了外勞來照應。
平時疼惜的女兒，竟也學著開始疏離無法再起身與她賽跑的父親。
妻女的改變太過快速，且不加修飾的明顯。
溫必達有口難言，越來越抑鬱。
他不再有多餘心思關心自己的父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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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去哪裡？」溫必達看著化了精緻妝容的她。
「約會。」妻子毫不避諱，甚至帶有自豪。
「什麼意思？」溫必達握拳。
「字面上的意思。」妻子不以為意。
「妳！」溫必達正要講話。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這聲音震耳欲聾。
「吵死了！」溫必達怒吼。
「我又還沒有出聲！」妻子回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溫必達被這只有他聽得見的噪音惱得頭暈。
此時，電話夾雜著啪嗒聲響起。
「接啊！」妻子雙手插腰。
「喂！」溫必達用力地拿起話筒。
「你爸中風有可能導致失智……」耳旁傳來老母親的哽咽聲。
「然後呢？」溫必達覺得額側隱隱作痛。
「無論是安養院或看護，都需要錢……」溫母怯聲。
「不可能！沒有錢！免談！」溫必達厲聲。
妻子把電話搶過去：「錢錢錢！沒錢自己去路邊乞討！」
女兒從房間走出來。
慢悠悠的接過媽媽手中的話筒：
「阿嬤，妳不要再打電話來了，我們是不會給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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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必達愣看著女兒把電話掛掉。
等女兒重新回去房間之後。
妻子提起包包，自顧自要出門。
「站住！」溫必達輪椅被沙發卡住。
妻子只是輕藐地瞥他半秒，便離家了。
等溫必達追出去時，正巧看見妻子跨上一輛重型機車。
引擎發動的聲音蓋住忽遠忽近的〝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給我回來！」溫必達的手因為推自己輪椅而受傷。
輪椅當然追不上重機，所幸整條路上紅綠燈不少。
「太好了，平交道。」溫必達渾身是汗，又累又喘。
但當他終於奮力再度拉近距離。
平交道柵欄卻開始降下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奇怪聲再度融合警示聲。
載著妻子的重型機車快速通過鐵軌。
溫必達眼中只有那對外遇男女。
他不顧旁人驚呼及嗶聲刺耳，硬是推著輪椅追去。
闖越平交道的下場，就是被火車攔腰撞。
雖然火車有試圖煞住，但仍無法阻止意外。
+
一陣劇痛。
溫必達感到這些日子，像綑綁住雙腿的隱形絲線斷開，他的腳竟然可以動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溫必達終於不再是殘廢。
但他也快斷氣了。
溫必達在極度痛苦中，腦海閃過的是父母的含辛茹苦，以及自己的愚蠢不孝。
從他第一次拒絕幫助雙親的冷淡，到最後這次對老母親的兇惡。
溫必達的不明原因殘廢和老婆女兒疏遠，以及現在……
是報應嗎？那妻子外遇，會不會也有報應呢？
溫必達被問號淹沒，塞住了全身足以呼吸的孔。
+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熱風吹過，瞇了現場所有人的眼睛。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平交道的鐵軌上，倒了一隻巨大的飛蛾。
輪椅已經成了碎塊。
飛蛾的翅膀纏繞口中吐的白絲。
「哇！是怪獸嗎？」「千年一遇！」
大家拿出手機忙著拍照打卡。
重機再度返回。
「等我一下！我要拍下來給女兒看！」
溫必達的妻子融入圍觀。
巨型飛蛾的口器抽搐。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溫必達的妻子拍好照，心滿意足地重新回到重型機車旁。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咦？」
「怎麼了？」
「親愛的，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聲音？」
「沒有嗎？」
「妳大概是聽見我為妳心跳的聲音吧？」
「討厭啦！」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您有聽見那個聲音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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