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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愛哭的人，高中時一度發覺自己想哭卻哭不出來，那實在是很怪異的感覺，頭皮發麻，眼眶充血，心臟像有根刺掐在中間，內心雖已演練過淚水奔逃無數次，但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淚，甚而向那時好友問道「妳可以教我怎麼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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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意識到，是因為當時生活環境太過壓抑，導致連最真實的情緒也難以自然流露。即便內心想哭，但潛意識卻會偷偷掐著咽喉，低聲威脅道「不准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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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這樣的情況改變許多，如今最容易流淚的時刻，往往是因為看到某個場景動容，或深刻感受到身邊人們的真情摯意，眼眶淚水才會不自覺打轉。其餘哭泣時刻，要嘛是憤怒到難以發洩情緒，只能嚎啕大哭，或者憂鬱到無法自理而潰堤，但上述這些時刻並不常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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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哭泣經驗發生了，因為在流淚當下，我能清楚意識到，此時此刻正在倒空自己，也明白內心的悲傷與脆弱正主動尋求幫助，期盼得到一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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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以為「愛」的本質是不帶條件的，但逐漸長大後，卻發現帶有條件的事物數不勝數，「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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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能明顯察覺到父母的愛，特地來車站等待返鄉的孩子，煮一桌大魚大肉等著全家人用餐，重複不完的大道理與說教充斥在耳邊，以及每次離家前，手裡兩大袋水果食物硬是塞往胸口，嘴裡還唸叨著都不好好吃飯，這是他們表達愛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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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遇到價值觀差異或想法不同時，這個愛好像變成了駭人巨獸，試圖把醜陋軀體不斷增幅，只為了讓孩子懼怕，再將自身話語吞下去，臣服於這個變形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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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總在此時，體驗到什麼是有條件的愛，特別是在父母情緒失控，指著鼻子叫囂，而你也清楚意識到，身為一個女兒，與兒子有多麼不同的差異。他們不認同也不理會你口中說的一字一句，卻仍堅持要孩子接收情緒，而通常這時，千百年的孔子與孝道便是最容易使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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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停溝通後，我戴上耳機聽著禪音樂，盤起腿試圖讓身體與內心平靜下來，當四肢完全放鬆，心中再也無念無懼時，卻發現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沒有任何知覺與感傷，而是靜靜地、自然地發生了，如同鬆弛的水龍頭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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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流完後，整個身體舒暢許多，而我也能重新面對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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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問題仍存在，也很難以三言兩語解決，但我明確知道的是，無論外界如何變動，旁人如何影響，父母如何試圖掌控，能做的就是先把自己照顧好，無論內在或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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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深知，父母是兩個獨立個體，而我也是獨立個體，各自都有這一生必須面對與嘗試解決的課題。如果個體之間因互相糾纏圍繞，而失去自我反省與獨立成長的機會，那會是世上最可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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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 S寫於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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