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莫舅舅皮膚異常隆起,連帶著皮膚上的冰霜為之裂開,一個拳頭大輪廓的蟲型現身,陳伯將藍色光球往突起地方移去,蠱蟲只要光球一靠近,便立即往反方向移動,蠱蟲就這樣你追我跑在舅舅的皮膚下四處遊走,移動到舅舅鎖骨時似乎卡住。
陳伯抓住機會伸出另一隻手,雙手合起捧著藍色光球,光球的藍色光芒轉為銀白色,陣陣寒氣穿透肌膚冒出來,整團光球完整包覆住蟲體,使得蠱蟲動彈不得,成功控制住蠱蟲後陳伯對我說:
「妳去找個盒子來裝這臭蟲。」
我聽了往廚房走去,打開櫥櫃上下仔細翻找,但是一無所獲,沒找到可以裝的玻璃盒或是鐵盒,只好拿出湯鍋與鍋蓋,抱著厚實的鍋子走回客廳,陳伯看見大笑說:
「叫妳找盒子,這是要拿來燉湯嗎?」
我嘟著嘴砰的一聲,大力將鍋子放到陳伯身邊說:
「找不到呀,而且那麼大隻,怕不夠放。」
陳伯哈哈大笑,手裡變出他的菸斗,將菸嘴對準蠱蟲唸唸有詞,這時我聽見身後有聲響,轉身看是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媽媽與弟弟,兩人雙眼與先前一樣無神,站起身往我與陳伯走來,我緊張的拉陳伯的衣服說:
「他們醒過來了,怎麼辦?」
「先想辦法擋住他們,我要進行隔空移體,沒辦法中斷術法。」
「蛤,陳伯你要我一對二?啊!」
予莫媽媽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勒住我脖子將我懸空抱起,而弟弟則是將目標放在陳伯身上,我情急之下只好伸出腳往弟弟胯下猛力踢擊,被我命中要害的弟弟立刻痛的倒在地上抽蓄,而予莫媽媽的雙手像是鐵鉗般,我怎麼使勁都扳不開。
在感覺快要窒息而死時,陳伯大喝一聲,舅舅體內的蠱蟲順利被轉移到湯鍋裡,蠱蟲渾身結冰像是冰塊似的,掉進湯鍋中還發出清脆的聲音,陳伯將鍋蓋蓋上後,反身抓住予莫媽媽喉嚨,接著她張大嘴發出嘔吐聲,竟然吐出早前看見的十公分大小蠱蟲,口水牽絲的鬼臉蠱蟲分外噁心。
我往旁跨兩步,深怕被那牽絲的蠱蟲碰觸到,陳伯則是完全不在乎的緊抓蠱蟲,蠱蟲奮力在掌中蠕動卻是徒勞無功,陳伯蹲下身以同樣手法取出弟弟體內的蠱蟲後,站起身兩手抓著蠱蟲,氣定神閒等待他們清醒。
我看著兩倍噁心的蠱蟲有些反胃,煎熬的等待不到五分鐘後,予莫媽媽與弟弟發出呻吟聲,目光逐漸清明起來,兩人疑惑看著站在家中的陳伯與我,予莫媽媽有些難受摸著喉嚨問:
「請問你們是?唉唷,你手上那是什麼?」
「我是予莫的朋友,她請我找老師來幫忙處理舅舅的問題,這位是陳師父。」
我向予莫媽媽與弟弟說明來意後,將過程也一併與他們細說,說完後予莫媽媽驚恐的盯著蠱蟲問:
「這真的是從我們身體裡拿出來的?」
「對。」
我同情看著彷彿天崩地裂般的母子,予莫媽媽努力平息情緒後對陳伯說:
「謝謝陳師父,請問您是如何收費的?」
「一口價二十萬。」
聽到熟悉的數字後我嘴歪了一下,予莫媽媽聽了嚇了一跳,有些艱難開口:
「師父,我們手邊沒有這麼多現金,能算少點嗎?」
「現金價不議價,不然我將這蟲放在這,可以打折少個10萬,但是至於有沒有其他人有我這本事處理,我就不知道了。」
予莫媽媽咬住下唇思考一陣子後,在陳伯等得有些火大,要將蠱蟲一把往地上丟時,予莫媽媽才趕緊說:
「我們付,我現在就出去領錢過來,弟弟你留在家照顧姐姐與舅舅。」
予莫媽媽進入房間裡取出皮包與手提袋,跟弟弟交代弄些吃的與喝的給我與陳伯後便離開,予莫弟弟將躺在地上的姊姊搖醒後,兩人一起合力將舅舅挪回房間床上,予莫讓弟弟待在房裡照顧舅舅,自己走出來倒了兩杯水給我與陳伯。
陳伯將手中兩隻蠱蟲放進湯鍋裡,接過予莫的玻璃水杯,對著空氣輕輕一吹,瞬間所有紅蠟燭皆熄滅,令人不適的熱氣跟著消散不少,予莫用看偶像的崇拜神情問陳伯:
「請問大師,您有收徒弟嗎?」
「沒,滾!」
陳伯一秒都沒遲疑不客氣的回答,讓予莫當場石化在原地,我嘆了口氣對予莫說:
「唉,他個性就是這樣,妳別介意,我來幫妳一起搬這些蠟燭吧,先把它們堆放到樓下垃圾集中區。」
「謝謝妳,妳這朋友超夠意思的!」
予莫對著我露齒大笑比出大拇指,我搖頭笑著捲起袖子,彎腰與予莫來來回回十幾趟搬運蠟燭,搬到最後一趟時,陳伯抱著湯鍋一起跟我們走下樓,予莫雖然覺得奇怪,也只敢偷瞄不敢再多話。
我們在一樓放好紅蠟燭後,予莫媽媽同時回來,將手中的手提袋交到陳伯手中說:
「師父您清點看看,這裡是二十萬,這次謝謝您,之後我們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畢竟我們從沒遇過這麼奇怪的事情。」
「我都處理的乾乾淨淨,妳們只要補補身體就好,這蠱蟲我現在拿去處理掉,先走了。」
「好的,大師慢走,謝謝大師!」
予莫興奮的揮手與我們說再見,我與陳伯走到巷子口時,陳伯拉著我直接瞬間移動到地藏王的住處,地藏王見到我們出現依舊是淡定模樣,身旁趴著在睡覺的金獅與黑豹,地藏王一手撐著臉頰看著滿地卷宗,頭抬也不抬問:
「怎麼了?有何事讓你們大駕光臨?」
「跟你借個泰文翻譯,咱們在趕時間,回頭再跟你解釋。」
「好啊,等等我。」
地藏王從寬鬆的領口中摸出一張紫色令牌,往窗外拋去立即化為煙火,過沒多久便有敲門聲道:
「地藏王大人,請問您有何指示呢?」
「馬上帶個泰文翻譯來,越快越好。」
「是,下官現在立刻去帶過來。」
聲音消失後我疑惑問陳伯說:「為什麼要借翻譯?你們難道溝通還有語言問題嗎?」
「對方如果葛屁就沒這問題,還沒葛屁就有,所以各國需要自己的神明啊」
「原來如此,那我們是要去泰國嗎?」
「廢話,帶泰文翻譯不去泰國要去哪,去印度喝拉茶嗎?」
在我氣得要跟陳伯鬥嘴時,敲門聲再次響起,地藏王對著門外說:
「進來吧,現在跟著老陳去辦事吧。」
「是。」
大門打開後看到是一名矮小的女鬼,綁著乾淨的馬尾穿著深藍色碎花連衣裙,走到陳伯面前恭敬的說:
「您好,我叫甘雅,請多多指教。」
陳伯點點頭,將湯鍋放到我懷中要我抱著,接著拉著我們轉移到一間陌生屋子,四周看起來是打理的井然有序的環境,牆壁上掛滿插畫與有著刺繡圖案的布,桌上還擺著好幾朵鵝黃色白邊的花朵,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纖細,有著邊疆民族美女輪廓的女子冷冷站在桌邊看我們,陳伯對著翻譯說:
「跟她說,我們把蟲子拿來還給她。」
翻譯隨即對女子講出一串我們聽不懂的語言,女子卻回我們一口流利中文:
「我會說中文,你們是誰?為什麼我的孩子在你那?何振國呢?」
「你會說倒是省了不少功夫,那男人被我救了,現在我把這臭蟲還給妳,因為它死妳會跟著死,我才懶得淌渾水。」
「你為什麼要救何振國?你既然幫他驅蠱,為什麼還要對我手下留情?」
「大爺我收錢辦事而已,妳想做什麼我管不著,這蠱蟲已被我下了封印,妳之後也無法再下這蠱蟲了。」
女子一步步緩緩走來,打開湯鍋的鍋蓋將冰霜已退的差不多的蠱蟲拿出來,完全沒有理會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另外兩隻蠱蟲,將冰塊蠱蟲上下仔細檢查一番後幽幽的說:
「不能再對他下蠱,那我留著何用?我寧願死也不願意讓他好過!」
聽到此話我忍不住開口問她:
「妳跟何振國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我是他的女朋友,原本我以為他會娶我做老婆,結果他卻在收了泰國公司後,選擇將我拋棄一個人回台灣,說我只是他排遣寂寞的玩具而已,時候到了就該丟棄。」
女子說到此處流下淚水,嚶嚶啜泣的聲音令人心弦為之一緊,她拿起桌上的花朵對我們說:
「當初他說我就跟雞蛋花一樣,是明艷動人的小太陽,我聽著這些話也就真的信了他愛我,就這樣跟他在一起將近十年,你們說,我能不恨他的絕情嗎?」
「但是妳弄這蠱蟲也膩狠了,這蠱蟲的原始蠱取得後,必須要每日餵剛出生未滿三個月嬰兒的血,並且將自己靈魂奉獻上去供養,才能完成弄王蠱。」
「我原本不想這麼做的,但是當我在機場跪著求他帶我一起回台灣,他卻說我們這些女生不就是想要錢,他都給我那麼多錢還想怎樣,我才下決定把這蠱蟲用到他身上,在他搭飛機前一刻,告訴他喝下這杯牛奶,我從此不再糾纏他,你們知道他喝得多快多急嗎?」
我看著眼中閃爍著濃烈恨意的女子,不禁深深感嘆,愛有多深所以恨就有多深大概就是這樣吧,她將一朵雞蛋花放在耳朵旁,對著我們微笑問:
「漂亮嗎?雖然失敗了,但是沒關係,他最看重的錢已經都轉到我戶頭底下,我死了後那些錢他一毛也拿不走。」
女子說完後走到電話機前方,拿起放在旁邊的美工刀,割開食指將血滴在電話機矮桌底下的咖啡色陶甕上,陳伯此時嘆了一口氣,伸出手遮住我眼睛說:
「她要毀了培養弄王蠱的本命甕,讓她與蠱蟲同歸於盡,咱們走吧,那個什麼雅,妳也可以走了。」
陳伯手放下來後,我們已回到我的房間裡,身旁不見甘雅蹤影,陳伯沉重對我說:
「這後續的事咱們就管不了了,即使剛才我阻止她尋死,我們離開後她一樣會自殺,不如就都不插手,這一切都是因果,娃子妳記住,切勿隨意干涉因果。」
陳伯說完後掏出菸斗,有些哀傷吞雲吐霧,隨著一圈圈的煙圈消失身影,我看著堆滿紙箱的房間,腦中閃過那美麗女子最後決然的眼神。
讓我想起貓鬼的女子眼神,愛真的會讓人如此不顧性命嗎?為何在愛這字之前,有的人把命看得輕如鴻毛,對比愛顯得渺小微不足道,而自我結束生命是她們唯一可想到,用來逃離想要卻得不到的深淵最便捷的方式嗎?人生,真的好難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