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以為生的牧羊人（ 9 ）
主題曲：三人遊/方大同
那一陣子的我們，沒有不好，但也沒有很好。
很難定義那樣子的狀態，他還是會常常找我，讓我跟他一起寫食譜，跟他一起處理店裡的事情，陪他玩遊戲，一起半夜去買東西。
可那感覺，卻比以前疏遠。
我們都知道大概也甚麼話沒說，但在還能如常相處的情況下，就先不戳破。
我很努力在上班見到面時，不要被壞情緒影響，可是十次我大概失敗了八次。
其實在這店裡還有一個人，我們看似契合，但我對她卻始終有過不去的疙瘩。
那個人就是小路。
我跟小路很聊得來，或許是我比較早熟，很多事情，我對於同齡的朋友是良師，對於比我大的，也能是益友，能處得來的年齡層相對廣泛，小路和小寶同年，都大我五歲，我們會聊家人，聊店裡，她會告訴我好多事，我也會分享很多我的想法。
可小羊出事前一天的事，我從來沒有釋懷過，我花了一點時間才認清這件事。包含小羊告訴我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包含他下班前的眼神，包含那天半夜，小路比我早知道小羊離開的消息。
包含後來，小路被原諒了，但小寶從不告訴他們聊過什麼。
其實我也從來沒怪過小路，因為我根本沒資格，比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為小羊的離開表態。
在之前中秋節烤肉過後，跟小寶越來越要好的日子，偶爾我會從小路的反應裡，感受到一點，落寞嗎？應該用落寞來形容嗎？
我一直深知小寶和小路的交情，我倒也沒辦法取代，這段日子我給的陪伴或許更多，但時間烙印過的痕跡，是沒有辦法抹滅的。
有一次在店裡聊到爵士音樂節，也聊到小路來台中四年，卻沒參加過！這太荒謬了，於是我和小路、小芸和小寶約好，四個人去參加，但事實上我在上週和Nancy、泡泡、叮叮一起去過，但當時為了帶小路見識一下，那年我就參加了兩次。
爵士音樂節的前一天，我們還在討論隔天的聚會，小路說她在和小寶討論工作的事情，把我拉進了他們的通話裡。
加入通話後我沒有講話。
「星一定覺得我們很煩」小路說
「星又要鬧脾氣了」而小寶回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個幾句，便退出對話。
小寶打來了，我不想接。
「放肆」他傳了這樣的訊息，基本上我不會不接電話
「要我帶電腦是嘛」這是小路前面告訴我的
「沒錯」
「好」
不太高興的我索性去睡了。
隔天小寶休假，下午來店裡處理公事，所以才要我帶電腦。然後等我下班，一起過去音樂節。
我們先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晚餐，很奇妙的組合，怪尷尬的。
爵士音樂節除了主要目的是爵士樂外，大概是一年一度台中人們的大型聚會場合吧，鋪著野餐墊，分享美食、聽音樂、聊天，是很放鬆的氣氛。
可現代人能聽爵士樂的，似乎不多了，就好像沒有聚會的名義，這個活動成效也就沒那麼大了。我們四個找了個空地坐了十分鐘，就離開了。
對，十分鐘。
「要離開了嗎？」我問
「她很沉醉在音樂裡但我們都不聽」小寶這樣告訴其他人
所以我們就到附近店家和攤販逛逛。
四個人的隊形是我和小芸，小路和小寶。
在小路和小芸走近的攤位不同時，我跟小寶說我去陪小芸，你去陪小路。
我很不喜歡尷尬，不喜歡有所保留的氣氛，所以我直接定義了今晚的組合。
逛完後，我們在附近坐下聊聊天。
「時間不早了該回家休息了」
「蛤再坐一下啦」喜歡熱鬧的小芸說
稍微做了結尾，我們便各自回家。
我跟小寶一起離開，但一路上我們沒有說話。有時候會這樣，我們都知道微妙氣氛的其中含意，卻沒人能打破。
不盡然快樂，但現在回想是能夠感謝那一晚的。
跨了一個年，店裡也又發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同事間的糾紛，主管的不夠果斷，都讓小路身心俱疲，遲疑許久的她，提了一月底離職。
關於叮叮要去總部的消息。
我們開始擔心，如果叮叮去台北，泡泡會不會跟著離開呢？因為她們是店裡最要好的。一次要失去叮叮泡泡兩個人，就像失去兩個在店裡的支柱一樣，我和Nancy默默祈禱這件事不會發生。
在這之間，我們偶爾和泡泡聊，偶爾和叮叮聊，工作的環境不同，從粗重廚房到久坐辦公室是個考量之外，在台北的生活開銷等，都是叮叮猶豫的原因，而泡泡則是猶豫著，要不要調到台北去，和我們之前的主廚一起共事。
過了一陣子之後，我們收到了答案，叮叮決定要去了。
一部分的人情因素，一部分也嘗試轉換跑道。
就這樣，距離離別的日子，又開始倒數了。
在去台北的前一個月，也是我和Nancy轉正職前的一個月，叮叮開始把我們得學的，教給我們，教我們訂貨、用烤箱、用系統或是行政相關的事項。當時的我想著「叮到最後都還是這麼可靠」。學習新技能是件開心的事，但此刻的每個叮嚀都顯得傷感，我真的是很善感的人。
我和叮叮在店裡最後一次見到，是一起閉店的班，那是在我們共事一年多以來，第一次在休息時間一起吃飯，聊了很多平常不會聊到的事，我們都很老派，我很喜歡這樣珍惜相處時間的感覺，因為是平日晚班，預計生意不會太好，我打算一整個晚上都要跟叮叮聊天，當個稱職的薪水小偷。
可那天卻出奇的好，在餐期前有時間聊了一下，聊到她要離開家人，以及我當初來台中的心情，在這晚我們才對彼此的了解更加深入。
其實同事身分，會在不自覺中建立起防備，當我們知道身分即將不同時，反能比較能卸下武裝。
那晚我們趕著提早下班，因為待會大家要一起聚餐。
「蛤我原本打算跟你說我跟小寶的故事」在下班之際，我這樣告訴叮
「甚麼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喔」叮叮吃驚的回
「沒有哈哈」
「不然你們之間有甚麼故事」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跟小寶就是因為住很近，所以才變好」
「不是這樣嗎？」叮叮充滿疑惑的問
我跟小寶的關係，也不是第一次被猜測，時常會聽見有意無意地試探，可我們都巧妙地迴避掉了。
或許我真的需要出口，也比較自私吧，想讓叮叮幫我把秘密帶離開台中。
一邊準備下班，一邊娓娓道出那些日子發生的事，原來我跟小寶的世界裡，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包含冷戰那段時間，天天一起工作的夥伴們，都沒有發現我們的異狀，排除了一些臆測，我鬆了一口氣。
故事講到一半，我們走到停車場要出發和大家會合。
「蛤我還想繼續這個話題」叮說。
畢竟過了這天，已經沒有時間慢慢聊了。
然後我們又走上樓坐在花圃前，陪叮叮抽菸，把故事說完，原本我跟小寶說我下班去找他一起過去，但我就這樣放生他了。
「在你們眼裡，比較像是我喜歡他嗎？」我這樣問
「應該說我們都覺得，他對你那麼壞，都讓你上晚班，你為甚麼還對他這麼好」
「但因為我知道他都知道我在想甚麼，這大概是我這麼離不開他的原因」
能看穿我的心思，看穿我的脾氣，卻都沒有逃開。
「既然妳這麼喜歡他，應該就要約他出去，再多了解這個人啊」
「我沒有喜歡他啦」我極力反駁
「而且我現在也還沒有想要發展到甚麼地步」
「就是 順其自然」
「好啦，妳再好好想想，不要委屈都自己吞」
「好啦～」
「走吧出發了」
大人的對話都會結束的很乾淨俐落。
原本大家決定要吃火鍋，可是後位要太久，我們抱持著忐忑的心（還在疫情下的密閉空間），馬上轉換陣地去唱歌。
結束後我們在樓下玩了一包仙女棒，正值農曆年後，還是買的到煙火的時段。
很浪漫的，結束了和叮叮在廚房裡的日子。
然後我和小寶一起騎車回家。
「要不要去找小路」我問他
因為隔天也是小路上班的最後一天。
「呿」他表示無趣的回覆
「這時間人家睡了啦」然後接著說
我沒有回覆
「妳就是個北七」小寶說。
然後一路上經過了小羊離開的路口，我們玩笑地提起，然後綠燈，回家。
小寶因為小路離職而不捨，而我因為叮叮去台北而傷感，我們各自都在失去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此刻對彼此來說，沒有誰應該愛誰更多，對方都先往後一個順位排序吧。
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addto.tw/
Instagram🎆：https://www.instagram.com/_add2/
獨立刊物📖：https://issuu.com/_add2
Popgaily創作者計畫✨：https://www.popdaily.com.tw/user/186534
我是Taurus，想要說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