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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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採第三人稱,內容取自本人經驗,但相關人事全已化名登場。

《小王子》:「這裡,就是小王子在地球上出現,然後又消失的地方。」 《小王子》:「這裡,就是小王子在地球上出現,然後又消失的地方。」

她的一天,是從睜開雙眼後,往左瞄一秒,接著往右瞄一秒,確認自己還活著開始的。

為什麼還活著呢?她問這問題總希望有誰能回答,但回答的只有寂靜。

然後她二話不說,匆忙換上衣睡褲,拎起桃紅色背包離開臥室,背包是桃紅色是因為店家沒有紅色款背包,才勉為其難買桃紅色款。

她不像啃老族回到自己的房間,倒臥在床上等太陽下山,但母親仍罵她是啃老族,她碎碎念又要出去混吃等死賺小錢……,她摀住耳朵,把母親的碎念當耳邊風,騎上二手單車出外開始了一天。

緊接著她就會開始一邊吃著早餐,盯著眼前的職缺桃紅單子,一邊想著「今天究竟要不要去找正職工作」。直到日上三竿,都還在跟自己那天的心情拔河。

然而她瀏覽了全部職缺,全都是勞動缺,沒一個和她大學念的英文系相關的,她氣到把單子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這樣的她,十天前已大學畢業剛滿十年。但她一如往常,靠著微薄的英文閱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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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至今,其實她有做過正職,母親罵是做小妹的行政助理,然而自從她親耳聽到有一個聲音叫她從二十六樓的窗台跳下去一了百了,她決定離職,之後她就仰賴這一點進步也沒有的八千至一萬多元維生,日復一日過著相同的日子。

當然,她絕不是心甘情願地變成這樣的。骨子裡遠比別人更愛面子的她,本來應該像大多數同年齡的人一樣,是個以當平凡上班族為榮的熟女,也應該是個把理所當然要會的學問和教養理所當然地在工作領域上發揮所學長才才對。

然而,別說當上班族,她連正職都沒有,當然不是因為什麼特殊緣故,更沒有健康不良的理由。單純只是她那自作自受的、與生俱來的固執所造成的。

此外,她的雙親造成了現在的她,總之,她看到發生在雙親的悲劇,認為自己不該重蹈覆轍,讓她更徹底覺得自己沒必要傻傻地再老老實實當上班族,到老卻一身病痛,被公司革職,像免洗筷一樣被對待。

有時她會發現單子上的條件都是必須有「機汽車駕照」,這條件總讓熱愛自然的她大為震怒,為什麼駕照是必備條件之一?地球汙染這麼嚴重,為什麼要增加汙染?

還有媒體吹噓「電焊工上萬元」、「板模工三四千元」,那為何寫這種報導的媒體不放下記者工作去工地打工?

然而她的失算是正職工作一年存下的十萬被某宗教團體騙走,這麼一來,她已經不能再悠閒地抓著履歷表,漫無目的找工作。極度焦急之下,人總是窮則變、變則通。以往完全沒想過求人的她,也學會了找人問職缺。結果一位偶爾來前任工作教授英語的補習老師介紹她一份不拘年齡、依件發薪的「英文閱卷」職缺。

她馬上試著打了通電話過去。電話那頭的聯絡人非常乾脆地請她帶履歷表交代哪天幾點面試,她到了約定的地點,是一間二層樓的鐵皮屋,她接受筆試,對方看了她的履歷和英文能力證明,乾脆地雇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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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英文作文八元,無勞健保,每次公司會問要改多少份,但改完加上用電腦登分並親自送回公司,公司嚴禁郵寄,全部要在三天內做完,之後等公司通知親自來公司領薪資支票。

說穿了閱卷是一份缺乏變化,很單調的作業。

領到薪水,沒有扣錢。以這樣的工作內容,領個八千多元,究竟是合理還是少得可憐,這點她並不清楚。但她內心竟也扎實地興起一陣「第一次靠自己的雙手賺了錢」的百感交集,心情輕鬆到幾乎可以好好享受這份「舒暢的疲憊」。她卻也因此開始小看現實,覺得「沒想到找份糊口的工作還蠻容易的」。

她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這種想法真要不得。

從很多層面看來,一開始工作就天真以為人生還蠻容易,便是她日後生活態度上的障礙根源。

這天之後,她雖然不是每天工作,但做這種閱卷從不缺席,上學期考試次數比較多,但下學期變少了,加上學生有些已申請上大學,不參加模擬考,寒暑假更是沒工作。果然有一年她閱卷只拿三千元,之前存的錢所剩不多,她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必須再去找工作的絕境。

換句話說,她完完全全陷入了兼職的惡性循環。

她就算意志力強韌,但很容易被眼前的滿足迷惑,一有薪水就忘了要狡兔三窟,從開始閱卷至今七年,她依舊無法掙脫這個惡性循環。她這種且過且活的生活型態,已經無法輕易導正。至於健保國保之類的費用,她當然都是拖欠,直到母親看不下去私自把她的健保移到自己的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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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人在路邊把單車停下,一邊雙手交叉於胸前,一邊苦思著該不該把垃圾桶內的單子找回來,正經找單子上的工作,她左思右想,考慮各種對策之後,還是決定保留閱卷的工作,今天去圖書館上網找別的工作。放棄尋求正職的她,終於無可奈何地踩單車,去圖書館一邊找工作,一邊寫十之八九會被副刊編輯退稿的小說。

她不曉得此時公司決定從此不再受理大型模擬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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