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辭掉寫手工作,重回批改作文的老本行,她感覺自己宛如張愛玲〈封鎖〉裡的吳翠遠,但她是有著高學歷卻沒有穩定工作的女人,
畢竟吳翠遠大學畢業就直接為母校服務,擔任英文助教。她不是。
對於成績很好,聽話,為父母分擔家務的女孩,大人通常會欣慰著說: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
吳翠遠就是一個從小成績好,聽父母話,懂事上進的女孩。她在家裡是個好女兒,在學校是個好學生,工作後,她是個好下屬。
翠遠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翠遠在家裡也受氣,吳家竭力鼓勵女兒用功讀書,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頂尖兒上了。家長卻寧願她當初馬虎讀書,花時間去找個有錢的女婿。
她雙親也是如此。
然而她和翠遠不同的是她實在有過分觸目的危險。她長得太難看,臉上一切都繼承母親的臉,她自己的母親看了就嫌。
她現在和翠遠一樣改卷子。
翻開第一篇,是一個男生做的,寫著早晨起床後的朦朧,文法稍可,但句子有些吃吃艾艾。
她略略沉吟了一會,就找出紅筆來批了評語,評語要有優點和建議之處,不打分數。她沒有太多的考慮的時間,雖然她不由地要質問自己,為什麼又要重回老本行。
她是一個好女兒,好學生。她是好人,天天洗澡,看報,聽音樂卻啥都聽。然而她跟翠遠同樣不快樂。
她擱下了作文本,想著小說裡提到改卷子,目前好像只有張愛玲的小說有提到。
其實她是有很多時間思考為何學生要這樣寫,然而她不想這樣做,她光想明天的飯錢去哪掙就頭痛。
她跟翠遠有何不同?
真實自我卻被角色所淹沒,顯出自我生命匱乏的枯燥狀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