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常常以長輩的智慧箴言規範我們,即使我們已經是一個有自己的想法、有判斷能力的成人,她依然用這樣的身分叮嚀我們。有時候當我舉起盾牌強硬地堅持自己的想法,她就會開始冷戰,讓我的存在變成是一種惡或是多餘的東西。
我很怕冷戰的過程,那是極致的尷尬。即便如此,有時候情緒來了,我還是會說說自己的看法,想向她證明自己並非什麼都不懂。
有一天下午,為了和母親強調相愛在婚姻中的重要性(包含同性之間的愛),不知哪根筋不對,以受害兒童之姿(雖然我已經離兒童階段很遙遠)講起兒時對父母有些暴力成分在內的吵架記憶。我深刻地描述那衝擊的畫面,並和她說我那時的恐懼感,雖然沒有惡意,但事後卻發現,我在無意間間接否定了她的婚姻。那天母親好像斷線一樣,過幾秒鐘才反駁我,說不管再相愛的人都會吵架,但我認為相愛與暴力不應該同時存在。那次很意外地她沒有繼續和我爭論,也沒有冷戰,這天午後的對話也只是淡出變成一般日常的縮影。
這個縮影在我看完陳子倢的「女性的價值是什麼」TED演講之後無限展開放大,畫面停留在母親斷線的那一刻,這時我才看清楚,那是充滿挫折的樣子,這是當下被我忽略的情緒,我讓她失去價值感。
演講中提到社會現況,多數的女性離開職場進入家庭後,通常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我的母親也是為了家庭離開職場的女性,是不是也像其他婦女一樣感受不到自己的價值?是不是社會價值觀將她束縛在母親的「身分」中,所以儘管我們有能力為自己所選的路負責,她必須以她的身分繼續「保護」我們?她花了將近30幾年的歲月經營的婚姻,能夠展現她存在價值的婚姻被我否定了,這跟否定她的人生有什麼兩樣?
她為家庭做了很多事情,但卻很少人明白地告訴她這件事,她的付出在這個社會對母職的期待下變得非常廉價。即使父親退休、孩子出社會了,她依然在母親的身份中尋找價值,沒有人告訴她,其實她可以退休了,而且我們依然會愛她。
陳子倢對女性價值的分享讓我可以理解母親的情緒,而且會希望能夠幫她找回自己。雖然我不太喜歡「價值」這兩個字,因為它增強了「我們是為他人而存在的個體」的必然性。但事實是,社會就是這樣運作的。不過這裡的價值並非指無限上綱的付出,這之中的拿捏在於我們自己是否認可自己、是否有照顧好自己。希望我們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價值,並幫助他人找到自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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