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面對即將到來的入侵者,衛兵們只能輪流休息。
「換你休息…」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昏於地。
其餘衛兵見狀,從瞌睡中清醒過來,紛紛抽出武器,往後退了幾步,與敵人保持一段距離。
「那個…你真的不需要我我協助?」夏蕾雅尷尬地搔著臉頰,至今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需要。」風冷冷地回應。
夏蕾雅笑了笑。比起剛開始,他的態度倒是有比較友善。
觀察了半晌,在確定敵人只有兩位人類,衛兵們互使眼色,奸笑地一湧而上。
見狀,風連劍帶鞘地拿起,神情輕鬆自若。面對沒受過訓練,連個“兵”都稱不上,這種只會藉由人多勢眾的氣勢嚇唬敵人,並無技巧及能力可言,只會亂揮武器,根本不以為懼。
就在衛兵圍攻的同時,他只是輕揮手中的劍,可憐的敵人,還沒有機會動手,就被無形的風壓給彈飛出去。
站在後方的衛兵,正轉身準備通報道靡勒時,就被一道黑影給襲擊,立馬昏倒在地。
不用多想,那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在視覺上誤以為是抹黑影,便是夏蕾雅。
「謝謝。」風嘴裡雖然是致謝的話,但表情明顯露出“雞婆”。
「不用道謝啦!我們可是夥伴。」夏蕾雅開心地笑著。
風無言。不曉得他是裝傻?還是真傻?
「請你搞清楚,我跟你並不是夥伴。」
「但至少是認識多次的…嗯…說起來算是親密關係吧!」
該看的都看過了,不該看的也都看過了,所以說是親密也不為過。
風陷入最極致的無言。說這種話未免也太…他到底懂不懂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兩人就這樣沿路過關斬將,由風清除攪局的敵人,夏蕾雅對付請求支援的偷溜者,可說是合作無間。
就在到達大廳外,裡頭傳來對話聲,其中還夾雜著熟悉聲音,雖然不如往常一樣,聲音變得凋零滄桑,風很清楚--是他沒錯!
風一把拉住夏蕾雅,示意躲到門邊先靜觀其變。
兩人往裡面偷瞄,莫西就站在留著山羊鬍的魔妖旁,彼此階級不分,關係密切,想必應該就是道靡勒,至於他們前方站著人族的中年夫妻。
「那對夫妻是誰啊?」夏蕾雅小聲地問。
「他們就是修司的親生父母。」
儘管過了幾十年,面貌變得較憔悴、疲憊,他還認得那位中年男子就是御將官──茲堤倪.佧特。
「原來如此。」夏蕾雅點點頭。
「道靡勒大人,你找我們夫妻倆有事嗎?」茲堤倪問。
「你知道那小子怎麼了嗎?」道靡勒無意提起。
「那小朋友發生何事,跟我們無關。」茲堤倪瞇眼笑著,特意隱藏眼底的真實想法。
「那小子沒在期限的時間內解讀出古書,被我關起來嚴刑拷打…現在恐怕是一命嗚呼了吧!」道靡勒搖頭嘆氣。
茲堤倪頓了一下,態度始終如一,「隨便你…」
「夠了!茲堤倪,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孩子,我不想再失去他了。」茲堤倪之妻再也承受不住的跌跪在地,痛哭失聲。
「嫡拉,妳…」明知是道靡勒的陰謀,卻還是沉不住氣招認。茲堤倪不忍苛責她,身為母親,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道靡勒嘴角揚起勝利的笑容。
茲堤倪淡然地開口,「我替你解讀古書,請你立刻放了我的孩子。」
「這當然沒問題!」道靡勒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拿給茲堤倪,「只要你解讀出裡頭的秘密,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們的。」
「雖然說人族比其他兩族還要聰明,為什麼道靡勒堅決要他解讀古書?」夏蕾雅偏著頭,疑惑地問。
「當初伊祐陛下相中茲堤倪的智慧,才提拔他成為御將官。」風解釋。
「意思就是說,他是人族中最有智慧的?」
「你要這麼說也沒錯。」
對此,風感到有些古怪,是他不知道現今的御將官尚未就任,還是說,根本沒想到這麼多?這點連修司都很清楚。想了又想,風決定作罷,如果被提問一堆問題,豈不是更加困擾。
「只可惜…恐怕連他也解讀不出內容。」夏蕾雅喃喃自語。
接過紙張,茲堤倪看了好一會兒,微皺著眉,然後再度閉眼思考,輕搖著頭。
「我…看不懂裡面的意思。」
道靡勒粗暴地拉起茲堤倪的衣領,「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最好給我識相點,跟我說出裡面的秘密。」
「我真的不知道。」茲堤倪堅決地說。
那眼神既不閃爍,也不逃避,完全沒有說謊的可能性。這讓道靡勒氣得將他重摔出去,一想到花了那麼多時間跟金錢,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就憤怒地衝向前狂踢他的身軀。
「可惡!」
「茲堤倪…」嫡拉奮力地推開道靡勒,趕緊將他攙扶起身。
怎麼做都無法消弭內心的憤怒,道靡勒怒瞪著他們,「老莫,殺了他們!」
「沒問題。」
莫西掏出藏在腰間的短刀,一步步逼近他們,正準備朝茲堤倪攻擊時,一道黑影快速襲來,冷不防對準他的手腕劈擊,讓他痛得落刀,撫摸著紅腫的手。
「你們太超過了。」夏蕾雅說。
此時,風走到莫西身旁,將劍安置在他頸上,避免他亂來。
「你們…」道靡勒整個臉扭曲變形,「來人阿!快將他們拿下--」
「你說你的手下嗎?他們都在外面睡覺。」夏蕾雅露出不適合他的惡質笑容。
「笑話!」道靡勒抬高下巴,囂張地哼氣。
話一落,埋伏在大廳的魔妖衛兵,全數湧出包圍著風跟夏蕾雅,為了避免他們反擊,武器事先抵在佧特夫妻的脖子。
莫西不耐煩地撥開頸上的劍,「還不放下武器,小子!」
「是你們輸了。」道靡勒洋洋得意地大笑著。
「是嗎?」夏蕾雅說。
「死到臨頭,還那麼嘴硬。」
「我聽說你很喜歡“賭酒”,不然我們就以這個做賭注,假如我贏了,你就必須放我們走。」夏蕾雅露出甜美的笑容。
「喔--你確定?」道靡勒撚著山羊鬍,感到相當有趣。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自願提出請求。
「沒錯!」夏蕾雅笑容滿面,彷彿不覺得自己會輸。
好久了!都沒人敢跟他賭,這讓他的笑聲更加狂野,「老莫,快去幫我準備酒來!」
在準備的過程中,風望著夏蕾雅,除了不解,還有些許的擔憂。
不久,莫西拿著黃金製的托盤,上頭排列十只酒杯,裡頭裝著清澈透明的酒,像是塵封已久的珍釀好酒,他將托盤緩緩放到石桌上,小心翼翼不讓酒灑出來。
「相信你應該知道這十杯之中,其中一杯是毒酒,那麼…請向前挑選。」道靡勒說明規則。
「不行!絕對不行!」茲堤倪對著夏蕾雅大喊,依照往常的經歷,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
道靡勒的狡詐笑容,茲堤倪的急迫喊叫,風的憂心忡忡,形成一股窒息的壓迫感,在這氣氛之下,夏蕾雅仍舊笑盈盈,無所畏懼地走向前。
夏蕾雅拿起最右邊的酒杯,嗅了嗅,隨即放下,然後接二連三重複這樣的動作,將每杯酒給聞過。
「怎樣?怕每杯都有毒?」
話音未落,道靡勒隨便拿起一杯喝下。
「不…我是想說,只有我喝太過無聊,既然你剛才已喝下一杯,就我喝五杯,你喝四杯,如何?」夏蕾雅突然拍手,提出重大抉擇。
聽完,道靡勒哈哈大笑,挑起一邊的眉,「你確定?」
「沒錯!」
此時,風難得露出慌張之意。哪有人會將中毒的機率提高,他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讓你先選五杯。」道靡勒比出請的動作。
夏蕾雅毫不猶豫地選右半邊的酒,「選完後,我們再一同喝下。」
「沒問題。」
就在彼此選擇完後,道靡勒迫不及待喝下一杯,「換你了。」
「好…」
夏蕾雅將酒飲下,腦海裡回想起沉書鎮的御領的話。
千萬要記住我說的話,那十杯酒,其實…每一杯都是有毒的…
喝完的同時,夏蕾雅優雅地將酒杯倒過來,完全不流半滴酒;隨後道靡勒也做出相同的動作回敬。雙方就這樣一輪接過一輪,把所有的酒喝盡。
不知道是酒的後勁發作,還是毒性發作,夏蕾雅整個身子一晃,往後傾倒,直接跌跪於地。
「哈哈哈哈…」道靡勒狂傲的笑聲迴盪於此。
見狀,風奔向夏蕾雅身邊,激動地拍著他的臉頰,「你沒事吧--」
夏蕾雅輕搖著頭,喉嚨早已沒了聲音。
「振作點…」風微皺著眉,喊道。
道靡勒發出令人厭惡的嘖嘖聲,「喝了五杯毒酒,不發作才怪。」
「你怎會知道他五杯酒都有毒?」風狠盯著他。
「很簡單,因為…每一杯酒都有毒。」
「那你怎麼會沒事?」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道靡勒驕傲地抬高下巴。
風神色嚴肅。依照這情況,魔妖不僅會製毒,似乎對毒也有抗體?不過這也只是他的猜疑。
夏蕾雅將手壓在喉嚨,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講話。
見狀,風提劍對準道靡勒的胸口,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將解藥交出來。」
道靡勒仰天大笑幾聲,「解藥?魔妖身上是不會有那種東西。」
夏蕾雅更加誇大地張著嘴,吐出慘不忍睹的氣音。
「快交出解藥!」風緩緩站起,將劍從劍鞘中抽出,眼神中隱約透出駭人的寒芒,「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笑話!你們都是俎上之肉,少得意忘形。」道靡勒撫著山羊鬍,感到荒唐可笑,「接下來就換你跟佧特夫妻來賭酒,放心!每杯酒我都會不同種類的毒,幸運的話,或許會馬上死亡,哈哈!」
「是這樣嗎?」
突然,有道沙啞的聲音劃破劍拔弩張的情勢。
夏蕾雅緩緩起身,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表情輕鬆自然,完全不像是毒發的模樣,「難怪每杯酒的毒性不同。」
風對他眨了眨眼,感到不可思議,「你…」
「放心!我沒事。」夏蕾雅笑著說。
「真的?」
「我只是因為酒的後勁太過強烈,所以就…」說到最後,夏蕾雅害羞地紅著臉。
夏蕾雅安然無恙,風與佧特夫妻確實鬆了口氣,相較之下,魔妖群眾倒是感到不敢置信,各各是訝然無聲。莫西先是驚,再來是笑,彷彿在算計些什麼。
「怎麼會!你怎麼會…不會中毒應該是只有…」
道靡勒話未說完,便感受到體內有股東西竄向腦門,隨即咳出暗黑色的濃血,痛苦地單腳跌跪。
「這…」道靡勒驚訝地看著手心上的血,隨後轉身看著莫西,「老莫--你為什麼要下毒害我?」
「為什麼?因為我痛恨你很久了,每次都用尖酸刻薄的話來刺激我…」莫西走向他,看著他悽慘落魄的模樣就感到無比痛快,「為了剷除你,我在每杯酒裡放入不同種類的劇毒,總算…讓我矇到你所沒有的抗體。」
聽完,道靡勒慌了,顫抖地抓著他的腳,像搖尾乞求的小狗,「老莫,是我錯了!算我求你…只要你拿解藥給我,我保證絕對不跟你計較。」
莫西一腳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冷酷地重複他剛才所講的話,「解藥?魔妖身上是不會有那種東西。」
「你…快!快將莫西給我拿下。」道靡勒激動地指著他。
話一落,在場的衛兵沒任何動作,只是繼續杵在原地,見狀,道靡勒又再度嚷著,「你們是聾了嗎?快將他給我拿下!」
儘管道靡勒如何喊叫,衛兵依舊站在原地,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莫西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再怎麼喊叫都沒用,我早就將他們收入麾下。」
「你…」道靡勒咬牙切齒,氣得直發抖,一激動,嘴角又流出黑血,不久,猙獰地瞪著莫西,然後癱軟在地。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佧特夫妻不知所措;風則趁機來到莫西面前,舉起劍,筆直地對準他;夏蕾雅緊握著手,對於他的行為感到不悅。
莫西直盯著夏蕾雅,露出詭異的笑意後,冷哼一聲,「放心!我不會跟你們打…」
因為,他發現跟古書秘密等同重要的事…相信帑特大人絕對會賜予他官位。
「我們走--」
話畢,莫西從容地轉身離開,所有衛兵也浩浩蕩蕩跟著離去。
在確定敵人全撤退後,風才將劍收回。不需要大動干戈是再好不過,只是,離開的太過乾脆,又顯得詭譎。
突然,茲堤倪的聲音打破現場的寧靜,「修司…」
「修司被關在什麼地方?」風說。
「不曉得,他之前被道靡勒帶走…」
「依照道靡勒的習慣,應該會在房子的某處。」夏蕾雅說。
「好。」
才剛轉身,就看見修司滿身是血,一跛一跛地走來,他左手壓著胸口,金黃色的眼混濁又無神,似乎隨時都會昏厥過去,就在見到父母親後,便無力地往前撲倒。
茲堤倪趕緊衝向前,張開雙手,讓修司倒在他的懷中,碰觸的瞬間,淚水滑落至修司的臉頰。
他不敢多看,只怕會有太多的不忍。因為血早已沾濕了他的衣,局部的肉有些糊掉,他很想緊抱著孩子,但是不行,依照這情況,他身上或許有骨折情況。
「爸…媽…這草…能恢復…記憶…」修司只覺得疲憊,沒有力氣將話完整說出。
茲堤倪溫柔地摸著他的頭,「我什麼都知道,你先不要說話…乖…」
「以開創之神…名義…天下萬物…皆為慈悲,請將力量…」
佧特夫妻口中吟誦著咒語,只是心裡越是慌,就無法順利唸完咒文。
修司打開右掌心,光點草被乾涸的血所包覆,失去原有的光芒,「先服…草…」
風望著修司沿路走來的地方,血跡斑斑,儘管佧特夫妻拼命施展治療術,也只是感覺微弱的生命力快速地流失殆盡。
風盯著自己的手心,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更覺得難過及痛苦,現在的他,根本就無能為力…他默默地轉過頭,無法眼睜睜看著修司瀕臨死亡。
突然,修司呼吸急速,身軀顫抖不已,瞳孔逐漸擴大,毫無血色的唇張了又張,感到無比痛楚,隨後便無力地垂下頭,眼皮緩緩闔起,流下晶瑩的淚珠。
「修司…我的孩子,拜託你趕快張開眼睛,我們好不容易才團聚,別丟下我們不管…」茲堤倪無法承受地哭喊,手中的治療術更是不願停止。
嫡拉眼神空洞地撫摸著修司的臉頰,不斷流下眼淚。
就在一片哀悽的氛圍下,夏蕾雅走到修司身旁,優雅地跪坐在地,沒唸半句咒文,雙手快速聚集純白透亮的光點,那光點彷彿擁有活躍的生命力,快速進入修司的體內。
是白光…!
風驚訝地張大眼睛,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施展白光。
沒多久,修司臉色從蒼白逐漸紅潤,心跳從薄弱逐漸增強,呼吸平穩了起來,佧特夫妻輕撫著他,無論是輕微還是嚴重的傷,全都醫治好了。
夏蕾雅拭去額上的汗珠,深深地吸口氣,嘴唇微微發白,神情疲憊不已。
白光被號稱最完美的治療術,等級是在七彩療術之下。相傳白光能夠醫治瀕臨死亡的生物,其缺點是損耗太多體力。
夏蕾雅的確是位不簡單的人…風在心底暗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