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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你知道腦海裡的那些想法,瘋狂且駭人的聲音,是嚴重的,是需要被處置的。可是自己總是無法控制地用一種戲謔的心態看待,諷刺地譏笑著自己的一言一詞,爾後再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場。你明明知道很多東西都壞了,可是堅持不能說破,因為當那些敗壞徹底被揭露於陽光底下時,將會迎接來一場無法掌控,安靜卻有極大毀壞力的人間蒸發儀式,象徵著自我的徹底崩解與幻化。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人走到了極致要嘛瘋要嘛死。我覺得自己又快要回到先前那個瘋的狀態了。」我不是對此狀態之進入抱持縱容態度,同時撒手無所作為的,相反的,我總是奮力抵抗,所以才時常待處在生命的混沌之境,對我而言相對安全也可以拽留生命的唯一處所。但這樣的地方總是不宜久留,而此便是源自於那無論再怎麼破敗、失意也割捨不掉的「我是身於現實」的現實。然而依留力是有著程度之不同的:完全貼合現實,至僅剩絲線般的牽連拽拉。無論如何總有一點力量在避免著自己走進無法回頭的徹底漂流,賴香吟說過的:「心靈有其不死之本事」,而我認為那樣的本事某種層面上是緣就現實的重量。除了被現實重量所迫,大概就是框架裡的每一個他們,始終無法讓自己與這個帶來龐大痛苦的環境狀態做出徹底絕斷與切割。所謂精神分析裡多元主義所詮釋的自我絕對非全然的自我,換言之,沒有自我是真正只是自己的,所有的自我都是由關係組成,而每個心理都是由關係組構而成的社會。當我在逃避社會的時候,忘記了它是作為我這個主體內在的本質基礎,那倘若摒棄了它,是不是也代表拋棄了自己?所以我始終無法將那本質棄置,是嗎?
作為一個相信真理也死命追逐真相與絕對的存在,為了那些確切的真假、對錯、是非、善惡,我殺死自己千百萬次,更要在瀕臨死亡的邊緣救起自己,一再一再上演死而復生的戲碼。是因為身上覆滿角色責任,是因為愛帶來很多情緒義務。難道不能就這樣癱死並逐流而去嗎?難道框架下所設定的生命模式就是要不斷地逆爭上游嗎?此所謂結構性的設定,所謂維根斯坦式回應之不能拆解基石性的設定,意即你若嘗試解構它,不是毀了社會就是殺了自己。所以別碰它,更別想拆解它,同時別想死。「大家一定覺得我很負面,可是我覺得自己是那麼正面積極地在看待生命啊。」
「我渴望死亡不代表討厭活著,我只是討厭以人的形式活著。」或許是因為對於活著太認真了,所以我們才這麼痛苦,她說。腦中閃過很多聲音,那些他們總是有點無奈又不知如何是好地說著我總是太認真、擔心我又認真過頭了。但自己心裡總有千千萬萬個不理解;交談對我而言應該是全然地認真投入的,就連玩笑也應該全心以待。生命本就是該以認真作為基礎的模式進行與運作的吧?就連遊戲與消磨都應該是全心全意的呀!回想起那些對話,我忽然很討厭他們說我太過認真的那些評論與自以為的說教。
然而,最可怕的是生命裡這些情緒感受從來沒有怨懟與憎恨。你懂嗎,你知道嗎,如果有那樣負向的指涉性意味鑲嵌其中,我就可以把重量施加對象之上。但就因為沒有,我只能將情緒重量一點一點加在自己身上,彷彿是一輩子而沒有終結日的負重訓練。失去了憎恨反向帶來的,與世界的另類貼近與關聯性,我只有自己可以承接起生命,因為我只是一個與環境沒有依聯的小小塵埃。「我真的沒有討厭誰、憎恨誰。就算他們構成一些傷害,我還是傾向感謝他們的出現。」
「所以,我熱愛生命嗎?」我們都知道全心全意愛人這件事會造成傷害的風險是很高的。同樣的,我想我只是太用力在生活,太認真地看待生命,所以會有那些墜落與疼痛。我想我是愛生命的,只是因為太愛,所以迎來了壓倒性的太痛,才帶來了無限質疑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