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那是能最能足以與恐懼掛勾的詞語。
但黑暗同時也十分平等,它平等地給予恐懼。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承受值,而所謂的承受值天生就有分容量的大小。
有些人的承受值容量很巨大,黑暗給予的恐懼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
有些人的承受值容量相對較小,黑暗給予的恐懼很容易直接就超過了他的負荷。
而大部分人的承受值其實都是平均值,但大部分人的心中都會有其餘的東西來增高承受值。
比如親情、愛情、友情,甚至是羨慕、忌妒、貪婪,無論是負面還是正面的情感,都能填補上本來就不高的承受值,將承受值拉高。
而人類,就這樣戰勝了黑暗。
但一時的戰勝,卻從來不會是永遠的戰勝。
生而為人,自然就得看著許多事物從自己的手中流逝。
無論與他人再怎麼好的交情,也會有曲終人散之時。
無論有多麼巨大的慾望,也會有辦不到、或無法再從中感到快樂的時候。
到那時,黑暗平均給予的恐懼,也就很輕易的到達了人們心中的承受值了。
「就像我現在這樣嗎?」
我喃喃自語,坐在野外的一顆大石頭上。
頭頂著不斷墜落的小雨,眼前是無數對抗著黑暗的祭典燈火,以及明亮無懼夜晚的都市。
在我前方,無數雨滴早已匯聚成小小的水坑。
眼前的小水坑,再過不久也會變成巨大的水坑吧?
就像黑暗長年積累下來的恐懼,即使每次都是平等的,但承受值不會是每次都是相同的。
就像此刻的我,早已深深被黑暗所給予的恐懼懾服了。
父母離世,寄住在親戚家中的我,如今已經沒有了去處。
就在不久前,我還在幫忙親戚的伯父收拾祭典的攤販,正準備回家。
當我正幫忙推著攤販過馬路時,一輛貨車闖紅燈,朝我們直駛而來。
而再次睜開眼時,伯父早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雖然我只不過受了些許挫傷,但我卻完全不感到絲毫喜悅。
「該死!」
我朝前方的小水坑用力扔出一塊石頭,水花濺起,而後墜落。
現在伯母和堂妹都還在醫院的加護病房外守著伯父,我卻自己一個人在這賭氣。
腦海中,只剩自己的那套承受值的歪理,能夠勉強讓自己破碎的心靈稍微得到一些慰藉了。
但這樣的慰藉,也不過是毫無意義的。
伯父不會因此就活過來,任何事情都沒辦法改變。
「真窩囊……」
我任由雨水在我身上遊走,再度懾服於黑暗中的恐懼。
此刻,或許只有黑暗才是我的歸宿吧?
每天固定會到來的黑暗、每天固定會到來的恐懼,這一切聽起來怎麼如此的理所當然啊?
可伯父卻再也無法感受這理所當然的每一天,在他毫無準備的這個時刻。
「真是毫無道理……」
我咬牙,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即使此刻我放聲嘶吼,又有誰能聽得見我心中的絕望與悲慟呢?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通過道理來運行的。
這一點,我明明比誰都還要清楚啊!
人類創造了道理,也通過道理活下去、用道理來溝通,但卻因為毫無道理而死去。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而我拿這樣的世界,毫無辦法。
只能懾服於黑暗中的恐懼,讓恐懼包圍我。
因為若不這樣,或許我就沒辦法再接受任何的道理了。
那一天,我在雨中直到天明,才回到寄住的伯父家。
至於所謂的奇蹟,都也只不過是寫在童話中騙騙小孩的話語罷了……
(底下是圖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