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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十八歲的那個早晨,她在小安的床上醒來;往旁邊一摸⋯⋯咦,小安不在?她先走了嗎?她從床上坐起來,四下看一看,小安原來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正熟。小麥走下床。空氣很冷,她打著顫,吸進去的氣體凍結腦漿,彷彿由內而外抽空靈魂。掀開小安被褥的一角、鑽進去;熟練地從後方抱過去。小麥已發育成熟的胸乳使得兩人中間隔了一點距離;小麥復靠上去,抱得更緊,把那點空隙都填滿了。
小安這時醒來了。
「⋯⋯為什麼,你不睡自己的床。」小安睜開眼睛,倦倦地垂著眼瞼、長著睫毛,又閉上了。
「這是我的床啊。」小麥甜甜地說。她像含著一塊軟糖,舌根也彷彿是那麼地軟。臉頰靠在小安的背上磨蹭著,有一股令人感到安心的味道,小安的味道。「是啊⋯⋯」小安隨便地應付著。但小麥彷彿不以為意自顧自說下去了。「你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偷偷到旁邊睡呢?天氣這麼冷,兩個人一起睡比較溫暖不是嗎?」小安冷冷地說,「你昨晚把我的被子全拉走了。」
這時候的季節是秋末冬初,凋零的季節。然而這裡是一座亞熱帶海島國家,冬天總之就是那麼幾枝殘枝敗葉,凋零的也不至於光禿一片;冷起來,止是幾個寒顫以內的事。
小安化了妝,換上外出服,整個人彷彿由內而外點燃一團火焰,跳著舞的火焰。焰苗燃燒的時候做出撩人的律動,冒著焰香,周圍的人都要跟著感到溫暖、逐漸熱情起來了。「今天起,你就十八歲了。」小安看著小麥,彷彿要望到她的內心深處。「走吧!我們一起到酒吧去!」這一瞬間,從亞熱帶到熱帶了!小安牽起小麥的手,揮舞成鐘錘的擺動。兩個人今天不穿裙子;可是小麥不自覺感到有些微的可惜,這是為什麼呢?
酒吧的顏色就是酒精的顏色,暗黃色,深咖啡色,然而酒水在酒杯裡蕩漾波光,又有亮黃色。這裡是仲夏。她們仲夏的夜晚。然而這個夜晚沒有精靈,沒有笛聲,沒有交響樂,沒有一場惡作劇,沒有華麗的誤解。沒有浪漫,也沒有悲劇,沒有喜劇。然而小麥一夜醒來之後,她彷彿要覺得前一夜所發生的事,都是那樣亂了理的、瘋狂與毒美,是那樣耽溺,一回生二回熟;然而小麥在一回已經跨得太遠。小安,她的眼神,她的吻,與她的體溫,小麥不禁想,她們究竟是什麼呢?她自己究竟要什麼呢?她真想成為小安那樣美的人啊!
可是在第二個清晨醒來,小麥又想:這一切的瘋狂,肯定是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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