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預知夢
男孩借給女孩的書上寫著——
預知夢的發生不是偶然，而是你與這個世界與生俱來的連結，另類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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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累了。
韻律教室牆壁上的貓頭鷹時鐘顯示十一點二十五分。
在前方進行帶動唱的國小老師拚命舞動身軀，抬腳、拍手，好像唱歌跳舞才是她的本業。
女孩努力跟上老師和音樂的節奏，焦慮感如滴水般一點一點滲透她的骨髓。她好累，但並非身體上的疲憊。
儘管累得只想躲進廁所喘口氣，她還是奮力舉腳，跟上老師與同學們的動作。
反正沒人能懂她為什麼疲憊，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
小孩必須精力旺盛才是正常，所以她沒把自己的狀況說出口。
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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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心中住著一隻渴望被理解的野獸，這隻野獸從未想過要害人，但人們都怕她。
放學後，女孩和住在自家隔壁的男孩一塊步行回家。
「喂，你們班的老師真的跳舞跳到摔倒，去醫院了？」
女孩沒理他，專心讀著手上的故事書，他因此伸手抓住她的馬尾。
「很痛耶。」她皺眉拉回自己的頭髮。
男孩一臉幸災樂禍。「她真的跟妳夢到的一樣跳舞跳到摔倒，頭撞到另一名學生的頭？被撞的傢伙真衰。」
「巧合。」女孩咕噥，繼續邊走邊讀手上的書。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才不是巧合。」
正確來說是七次，但她沒讓他知道。
「這麼酷的事情我要回家跟我媽說。」男孩蹦蹦跳跳。
女孩放下故事書。「你說出去，我們就絕交。」
「為什麼？」
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夢被說成是詛咒，因為沒人能懂那些事情其實不管有沒有被她說出口都一樣會發生。女孩瞥他一眼，沒回答，舉起故事書繼續閱讀，反正說了他也不懂。
男孩沒有因為自己被無視而生氣，而是將臉湊近女孩的故事書，讀道：「美女及……最後兩個字怎麼唸？」
「野獸，還有中間那個字是『與』，不是『及』。」
「隨便啦。」男孩嘻嘻笑。「哇，妳看的不是注音版的耶，好厲害！裡面寫了什麼？」
「一位美女和一隻野獸的故事。」
「廢話，這我當然知道。」
「你很吵。」女孩闔上書本收進書包，決定回家再看。
「妳一定想著要回家再看吧？」男孩朝她扮鬼臉。「今天我媽晚上要加班，所以我晚上要去妳家吃飯。」
原來是今天晚上。她皺眉。八次。如果再加上這一次，她一共做了八次預知夢。
「喂，妳那是什麼表情啊？妳以為我想去嗎？」
「我勸你不要來。」
「為什麼？」
「因為你會被熱湯燙到，然後被救護車載走。」
男孩嘻皮笑臉的表情彷彿凝結。
完了。她不應該說出口的，男孩之所以願意一直待在她身邊，甚至覺得她的夢境很酷，全是因為那些夢境與他無關。
她抿抿唇。「我先回去了。」
她知道，她和男孩之間的友誼已經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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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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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男孩以身體不舒服為由，真的沒來女孩家吃晚餐。
女孩看著餐桌上已經冷卻的那鍋湯，不由得覺得委屈。
正在收拾碗筷的媽媽注意到她異狀，關心道：「小寶貝怎麼啦？肚子痛？」
她搖頭，看向正要走進浴室的爸爸，小聲說：「爸爸的心情好點了？」
「恢復囉，不過妳怎麼會發現爸爸心情不好？偷偷告訴媽媽，好不好？」媽媽親暱地靠向她，摸摸她的頭。
「表情。」女孩指指自己的眼睛。
「有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女孩聳肩。不知道，她不懂為什麼別人就是看不出來，如同別人不懂她為什麼就是看得出來。
她走到客廳，突然看見門外有個人影。客人？
焦慮感突然湧現，她好累，只想縮到書中——屬於她的世界。
但她還是逼自己走向玻璃門，結果看見男孩正站在外頭向她招手。
她眨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難道他是要來向母親打小報告的？她一手按住肚子，覺得晚餐在胃中翻攪。
男孩走進來的時候，女孩以不善的口氣問：「你不是身體不舒服？」
「妳明明知道那是謊話。」他把手中的書遞給她。
「你看書？」
「誰要看那種密密麻麻又無聊的東西，這是要給妳看的。」
「我？」女孩接過書。書封上寫了三個大大的三個字。預知夢。
男孩突然扭捏起來。「其實……妳作夢的事情我早就告訴我媽了，結果引起她的好奇，她就買了這本書在看，不過我看不懂，妳看完能不能告訴我這本書在講什麼？」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本書在寫什麼？」聽到男孩早就已經背叛她，女孩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生氣，反而很慶幸男孩還願意和她說話。
「因為好奇。」他抓抓頭髮。
「你不認為我詛咒了你？」女孩不自覺拔高音，她連忙閉嘴，幸好洗碗的聲響大到沒讓媽媽聽見。
「妳幫我躲過燙傷耶，哪是詛咒。」
「說不定我在說謊，燙傷也許根本不會發生……」
「隨便啦，反正我相信妳，而且會做預知夢超酷的，簡直是漫畫中的超人。」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男孩一臉認真。「我媽每次因為我不寫功課就沒收我的漫畫，我也覺得她根本不懂我。」
女孩正想回嗆，這時，媽媽從廚房走了出來，一看見男孩便說：「身體還好嗎？我正想過去看看你？」
「謝謝阿姨。」男孩微笑。「我沒事了。」
「肚子餓嗎？我們家有麵包，巧克力麵包。」
「好啊，我要！」
女孩緊緊抱住書本看著媽媽轉身走回廚房，男孩突然伸手用力一打她的肩膀。
「不管別人覺得妳怎樣，妳都是我最『屌』的朋友。」
糟糕。她又想哭了，她趕緊用書擋住自己的臉。「ㄉㄧㄠˇ？你去哪裡學來這個奇怪的用詞？」
「不告訴妳。」男孩抓住她的手臂。「作夢女超人，妳幹嘛遮住臉啊？」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女孩大叫，幸好媽媽及時拿著麵包出現。
「來，麵包。」
「謝謝阿姨。」
聽見塑膠袋的摩擦聲和男孩吃得津津有味的聲音，女孩壓下想哭的情緒，移開臉前的書。
她再度大叫：「媽媽，那個是我要吃的耶！」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