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平鋪直敘的劇情 最樸實無華的演技 最動人心弦的感情 泰國電影《金孫爆富攻略》觀後感
從這長到不行的標題,應該可以感覺出我對這部電影的評價。上禮拜看完這部泰國電影後,除了片名以外,我對這部電影還真沒有想批評或疑惑的地方,只有充滿感動與共鳴的橋段。(真搞不懂臺灣取片名的邏輯,原文片名直翻應該就是孫子,不知這片名誤導多少人,以為是泰國搞笑片又一力作)
我認為這部電影在呈現兩代、三代情的功力絲毫不輸我以前提過的《橫山家之味》,演員的演技與故事鋪陳都是清心而雋永,但兩者想表達的主題並不相同:《橫山家之味》偏重子欲養而親不待、許多事沒有下次;《金孫爆富攻略》則更著重孫子與外婆共同生活,漸漸培養默契、進而了解外婆並成為彼此的力量。真要拿類似題材來比較,應該是《佐賀的超級阿嬤》,但是《金孫爆富攻略》又以此帶出了泰國重男輕女的傳統文化、死亡,以及愛與喜歡的深刻議題。
宛如紀錄片般的真實場景
除了孫子起初討好外婆是為了遺產比較戲劇性以外(或許也很真實?),其他部分幾乎都是用許多人都經歷過的類似畫面串連而成。
比方說孫子剛跟外婆住時,處處想便宜行事,被一絲不苟的外婆挑出一堆毛病:
或是外婆面對癌症的反應,帶有屬於老年人自嘲的幽默:
當然還有他們祖孫培養出感情時的對話更讓人動容:
其中一段是夜深人靜時,孫子問外婆一個人住會不會寂寞時,外婆一開始輕描淡寫地答道:「日子就這樣過」,但後來又補一句話:「我最不喜歡過年之後。大家都回家了,只有我一個人和沒吃完的年夜飯……那時候真的很寂寞……」只是加個場景,搭配外婆真情流露的演技與聲音,讓我深刻體會到老年獨居那難以言喻的寂寥。
第二段是電影後半段外婆基於傳統觀念跟對小兒子放心不下,把房子讓給孫子的小舅後,外婆與孫子母親一同整理冰箱時對孫子跟母親說:「你母親一直都問我最愛誰……我不知道我最愛誰,但我最想跟你們住在一起」
這段相當真實!也讓我想起之前在日劇《四重奏》裡有關愛與喜歡的命題。愛飽含太多複雜的情感,也有很多責任、義務、傳統觀念的成分在,但喜歡更像體感。喜歡跟誰親近,很大的原因是跟誰在一起讓你最自在、最舒服。
外婆的三位小孩完美體現愛跟喜歡的差別:長女不富裕,卻最願意花時間陪媽媽,甚至不惜犧牲工作時間,雖然對自己仍沒從外婆那邊得到家產埋怨,卻還是悉心照顧;長男家境最富裕、最有能力照顧母親,卻只把此事視為不得不然的悲哀,認為可以用錢解決的事就不要有其他意見,忽略母親最真實的感受;次男別說想照顧母親,他連自己都自顧不暇,讓母親說出:「希望他少來找我,他不來表示他過得還不錯」。這顯示出次男只有潦倒時才會想要找母親求助、借錢,平安無事時也不會想到要去關心母親。
做母親晚年的願望無非就是想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熱鬧、打打麻將,子孫也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但她這兩位兒子都沒辦法給。現實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在這事上滿足父母的心願呢?最起碼的關心還有嗎?(我最有印象的是長男願意接母親來住、願意帶母親出去玩,卻沒在願望紙上寫對母親健康的祝福。看似疏忽,但這就是有無真正關心的細節)
傳統觀念下的悲哀
上面關於遺產、房屋的分配就已經體現很多這個概念,但更讓我有印象的段落或許是外婆自知命不長久而去找她大哥希望能借一百萬買塊風水寶地。一樣,外婆借錢完全不是為了自己在世時使用,而是希望死後下葬的地方風水好可以造福子孫,但這要求仍被生活極為富裕的大哥回絕(大哥這麼有錢想當然爾也是因為父母基於傳統觀念傳男不傳女的緣故),還反嗆說:「你想要錢就跟你子孫要去,我連五塊錢都不會給!」值得注意的是,外婆並沒有甘心屈服在傳統觀念之下,還是有所抵抗(我因為是女兒連家產都沒分到,連老公都是父母指給我的!),可見得傳統觀念的不合理性其實連老一輩的人都不能完全信服。這種傳男不傳女的觀念日後勢必會面臨廢除。
▲平常穿著不講究的外婆,會在全家人團聚那天特別打扮
層層推疊劇情
這部電影很厲害的地方還有一項。它沒有用任何外力劇情或是刻意經營的段落去推進故事主線。孫子什麼時候在陪伴上認為愛重於目的?電影中並沒有哪個橋段顯示出孫子突然洗心革面,但某段出現孫子比外婆早起,催促外婆要準備賣粥的畫面,顯示出感情與默契是漸漸培養而來;外婆什麼時候病情加重?電影中也並沒有外婆突然昏倒之類,但某個畫面外婆已經頂著光頭(接受化療),若無其事的做著日常事務。
一切銜接地如此自然,所以當劇情走到即將跟外婆道別的那段時,我更加有感觸。因為很多老年人就是像電影中那樣,慢慢地沒了力氣、漸漸地無法下床走路,睡覺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長,偶爾伴隨著夜裡痛到禁不住的嗚咽跟尖叫(戲中外婆在半睡半醒間求自己的父母帶她走那段真的讓人心痛)。我們跟孫子一樣,除了陪伴到最後之外無能為力。
在這邊科普一個小知識:我在網路上查到一位安寧療護專家的研究,他認為人瀕臨死亡時,知覺會一個個慢慢消失,順序如下:
你不再餓了
你不口渴了
你不能說話了
你看不到了
你聽不到了
你感覺不到觸摸了
由此可見,電影中孫子握著外婆的手唱歌給她聽的橋段,正是人的靈魂離開肉體前最後能感受的。所以哪天若要與哪位至親經歷生離死別時,握著他的手唱他最愛聽的歌吧!
結尾的喪葬習俗將劇情推入高潮
最後的結尾讓人印象深刻。不僅是因為那一百萬的由來跟使用,更是因為泰國的喪葬習俗竟跟我經歷的如此相似!
外婆過世後,孫子意外發現外婆的存摺裡有一百萬是留給他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小跟著外婆去銀行存的就是留給他的錢!遠在他有目的地接近外婆前,外婆就已經為他的長遠未來打算,一步一步地走向銀行、一點一滴地為孫子存錢。當外婆已經為子女、為子孫付出到身無長物時,她甚至沒有動過這份只有她知道的財產一絲一毫。深受感動的孫子用這天外飛來的一百萬買了外婆的風水寶地,風光地為外婆舉行喪禮。
後面的葬禮習俗與我經歷過的相似到我光回想電影的畫面都忍不住鼻酸。把豪宅模型拿去燒、陪著外婆的靈柩上路時提醒外婆「外婆,我們要上路囉」、經過橋時說「外婆,我們要過橋囉」、最後說「外婆,你是我心中第一順位喔(這句真的讓我不禁掉下眼淚來)」,抵達孫子買的風水寶地後,子孫祭拜、清掃的畫面,都讓我想到去年送走阿公時的場景。東方的喪葬儀式看來相當強調人過世後功德圓滿,之後就是在天界享福。子孫的喪禮準備越隆重,過世的人就越富貴、越體面。相信天上的外婆一定對這位孫子既心疼又欣慰吧!而片尾孫子教他表妹亂灑花的片段也呼應電影開頭外婆警告孫子以後不准在墳上亂灑花,為悲傷但溫暖的氣氛中添加一絲幽默,但或許也帶有一種「我故意惹毛你,趕快來訓我吧!因為比起被罵,我更想再見你一面」。
總評:在進電影院前我就有看過這部的預告,所以並沒有天真地以為它是搞笑片,但我仍被這部電影的許多片段觸動心事。不論是泰國本身的習俗、他們可親的語言(外婆的泰語聽起來很像「媽~~~」,特別親暱)、平淡卻深刻的劇情,最讓我感動的就是演員的演技,真實到不像在演戲。據網上消息透露,這部電影的導演很少讓演員去回顧他們錄下的片段,就是希望演員們不要過度注意鏡頭,進而展現最自然的演技。飾演外婆的更是位素人演員,從來沒有演戲的經驗! 不知何時會下檔,但有機會的話就進電影院去觀賞吧!這是近期以來我看過最不刻意(劇情設計跟演員演技)、最不著痕跡、卻又讓人回味再三的電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