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天，死亡不會再是永恆的別離 / 電影《夢境Wonderland》
累積了多篇稿債，卻是無意中點開的一部科幻劇情片讓我情不自禁的下筆。
本來是打算拿來配宵夜的電影，卻讓我看完後心底產生了憧憬和貪念。
在有限的人生裡，真要說一件最害怕的事，不是苦不是窮，也並非沒有名利成就，而是面對身邊的一切終將走到物是人非的地步。而其中最讓我感到害怕的，莫過於面對身邊的人的死亡。
多年前在歐陽醫師診間裡，我們針對催眠後的談話，我告訴他，認知到身邊的人終有一天會因為死亡而與我分別時，最是讓我焦慮。
即便已經經過四五年，偶爾我還是會很想用力看，就能看見陪我度過學生時期和生孩子成為母親的狗狗巴比，下一秒就踩著小小的步伐朝我跑過來。
《夢境Wonderland》劇中描述在AI科技成熟後的某一天，世界上出現了讓人們得以與往生的親人視訊通話的服務。
只要交付親友的個性、喜好、說話語氣、長相及外貌，提供服務的公司便會在系統內建立資料，並依據客戶的希望，將往生者設定所在地點與職業。
湯唯所飾演的基金經理人白李，往生後希望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裡是一個考古學家；思念昏迷不醒男友的晶麟，則幻想著男友只是在宇宙航行的太空人。
白李透過生前購買服務，對年幼的女兒隱瞞自己過世的真相，每天都固定和女兒視訊通話，念睡前故事、參與學校的表演發表、展示自己的考古發現。彷彿她還活著，只是沒辦法很快回家；晶麟則與在太空航站的男友泰柱每天通話，一起吃飯、一起說笑，好像他只是出了趟長差，回家是有朝一日的事。
這些建立在系統內的資料，透過AI技術，讓每一場通話都以假亂真，對話自然有溫度，沒有特別提醒，我們很難想起這些存在於手機螢幕裡，正在與自己通話的人，其實只是「聊天機器人」。
但就如現今存有的AI技術，好比Siri、聊天機器人、ChatGPT，那個與我們對話的「存在」，他們被囚禁在一個固定的場景裡，一直不斷循環做著設定好的事。
當「白李」試圖離開考古遺址，她的車卻怎麼繞也繞離不了沙漠地區；夢想成為演員的崔珍九，每一次接通電話，總是在告訴奶奶自己得到演出機會正忙著排練。
真正活著的人，生活是會流動的。這種邏輯存在些微瑕疵的系統框架，卻是這些思念親友的人的當局者迷。還有什麼比能看見已故親友活力十足的對自己說話，來得安慰與振奮人心？
這部片摒棄了第三者角度的背景介紹，直接展開故事，讓人產生一種「這就是現在的科技」的如夢似幻的真實感。這也很好的呼應故事裡已故者化身成AI與親友談話的氛圍——以假亂真。
也因為這樣，前期需要投入一點思考才能明白這故事在說的到底是什麼？這些人又是什麼樣的身分角色？
以科幻片一貫的期待來說，這部片明顯的可被歸類在小品裡了。沒有過多強烈的轉折，也沒有所謂主角的英雄旅程。整部片唯一的主角，大約就是這個重建往者的系統了吧。
節奏輕緩，當他們撥通電話看見已故親友出現在螢幕裡對自己笑著寒暄時，那種複雜的心緒的確不會是狗血劇般的大起大落。
（假如現在能跟阿公視訊，我大概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吧。）
然而，AI終究只是一個虛擬的、被精密撰寫過的程式框架，即便它再怎麼智慧，也不敵人類本身的變幻莫測。
晶麟的男友泰柱奇蹟般甦醒後，因尚無法適應身體機能與生活環境，出現一連串不尋常的行為。這讓已經長時間與AI泰柱相處的晶麟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面對不斷翻湧的失落與焦慮，原本在泰柱清醒過後便要取消服務的晶麟，又忍不住的撥通AI泰柱的電話試圖尋求安慰。
導演通過晶麟的故事線，拋出了關於AI科技與人類的思考。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AI的發展是更方便人類生活，還是更加讓我們的生活變得虛實難辨呢？
相比人類變幻莫測的發展，AI的確穩定且可預期得多，除非系統崩潰，不然它便會一日三餐，一年365天都按照著你所設定的方式運行。不會出現失序的行為、高低起伏的情緒，更不會有像人類那樣的，自己的人生課題需要面對。
而人類的意念真能強大到打破虛擬空間的藩籬，與現實世界接上線嗎？
AI白李最終因為女兒走失而覺醒，衝破系統的防火牆，跟女兒在同一個空間裡，只是她們無法以肉眼親見，無法以雙手觸碰到彼此。
白佳在白李坦誠自己已亡故的真相後，小女孩只沈默了幾秒便問媽媽今晚是否能再唸幾本故事書陪自己睡覺。
「既然無法改變生與死，那便只能持續相信你還在我身邊。」
我想，這大概是每一個面對過死亡的人，最終讓自己釋懷的結論之一吧。
每一個亡者在電話撥通後，最先告訴親人的話便是：「我在這裡很好，真的很好。」
這讓我想起前幾日在聽Podcast節目《我在案發現場》，那一集主持人親身體驗台灣傳統的觀落陰。他們訪問到一名成功看見自己往生妹妹的女生，她告訴主持人，她看見妹妹告訴自己過得很好，而她也終於放下心中掛念的故事。
為什麼我們都那麼掛心亡故的親友在另一個世界過得不好呢？為什麼我們只要知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我們便會安下懸著的心，不再因為他們的離去而過度悲傷呢？
我這樣想著，試著帶入自己的情況，沒多久便明白了，那大概是因為亡者生前的苦與樂我們都看在眼裡，便會希望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他能真正的離苦得樂，不再受苦。
看著這部科技發展至今還在想像階段的設定，我心中的憧憬與貪念即是，希望我也能撥通電話，急於分享我的生活和成長，急於告訴與聽見一句：「我過得很好。」
*本文圖片取材自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