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當個做夢的人ー「雨中的慾情」

魅惑されるの情愛。

漫畫家義男居住在貧窮的北町，答應房東彌次郎與自稱作家的伊守幫忙寡婦福子搬家。義男對福子散發出的魅力難以忘懷，沒想到伊守卻早一步與福子交往。爾後，伊守發現南町的商場雜誌大受好評，便仿效南町做一樣的事情。但是義男與福子協助伊守招商時，前來的業務捲走了資金，店家追債之際，伊守帶著福子躲在義男家，隨後又以尋找小說點子為藉口，離開義男與福子。義男捲在伊守與福子之間，命運與情感也相互交錯。從窺伺到幻想，三人形成了獨特的世界觀。

不需哲理更無需多餘的解釋，在結局的開放式情節裡「愛」有了肯定的答案。

在夢裡，我們比現實更認真活著。

片山慎三將柘植義春的數篇漫畫融合成一部以義男為主角的奇想作，以短篇《雨中的慾情》破題，讓觀者從男女毫無驅動而致使的交歡下，認識愛、探索以及各樣練習。整部作品宛如一場大型的嘉年華，義男得以從苦痛的現實逃離，而我們則醉心在感官的癲狂下激動不已。作品內部穿插柘植另外的短篇作品《池袋百点会》、《夏の思い出》與《隣りの女》三部，片山與編劇大江掌握原著作品對於不受主觀限制的現實意識，藉由義男的眼界描摹出夢幻如何鄰近真實世界的極限。因此義男窺視福子與伊守的交歡，畫下福子躺臥床邊的裸體，甚至與福子挑逗般的觸碰，不再是表面字義的粗暴式解讀，而是在這些行為下賦予新的意義。「人生不全然是錯誤一場。」漫畫家義男與軍兵義男來回切換場景時，我想起第一次看完柘植作品的感受。無論身在何時的義男，福子與伊守終究是撐起世界的陪襯，他們影響義男的精神文化，在不同的形式下預表各不相同的愛。福子的出現，並非單純地喚醒人體本能對於愛的渴望，而是在旁敲側擊的一顰一笑裡，讓這場夢的風景有一絲被寬容的可能性；得以抹滅現實世界時常湧現的毫無意義與悲慘。伊守則刺激著義男的悲憤，在生命看似漫長的旅程裡，拿著刺刀抵抗殘酷的世界。摧殘的終末，換來的又是一場洗刷天地的雨。所有幻想的情節皆是一種灌溉，融合片山對於現實的部分悲觀和柘植斷裂式的追求自由，形成了難能取代的空間，讓眾人在意志的存有下受苦，在慾望的催逼下空虛。

異常荒涼的人生裡，那場大雨下得恰為剛好。看似傾盆落下生而為人的性本能，實則在雨後的彩虹裡，挽救生命的自毀，讓靈魂不單只滿足於終點性的活動。導演片山在義男的世界裡，讓他不斷作夢，破裂的人生敘事不再醞釀自我毀滅，縱然毫無意義的大小情愛，歡愉的瞬間也能在迎來的靜止裡迎向一片灑落的陽光。

四四方方的房間，伴隨汗水與鮮血的滋味，還有想像的浪漫。

其實回顧整部作品，義男近似於日本私小說類型的「我」。從質疑自我存在到解放，以及回顧記憶時交錯的曖昧性，都在自身有限的生命裡嘗遍失落的滋味。如同義男的房東彌次郎曾靠吸取孩童頭穴的腦髓液變賣，看似極度不合理的情節，也在描摹另一種特殊的恐懼。當戰爭成為死亡的映照，而孩童的新鮮旋風液則象徵著度過生存危機的依附性。快樂的時候可以快樂，恐懼的時候則湧出無法抑止的焦躁與不安。典型的人體反應造就旋風液體的生成，同樣也意味著不斷重複徒勞無功的悲歡交集，獲得的不過是山中的一粒沙。藏於敘事的悲觀調性正呼應叔本華的煩悶深淵，在愛消退的時刻，在上床後達成目標的終點式興奮，都將會讓自己再次回到慾望的原點。這樣的結構性缺陷，片山以義男不斷畫著漫畫的這個行為，不以達成某樣終點為目標，而是在這本身享受成為「我」的喜怒哀樂。我們得以在戰火連峰過後，烏雲散去的日子，讓部分的自己斷裂在夢境裡，不因過度投入什麼而耗竭，也不需希冀未來的實現。而是在這樣的當下，迴避自我毀滅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