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很難,但是做一個女性更難ー「坂の途中の家」(坡道途中的家)
最近看了劉芷妤的《女神自助餐》,當中哭過無數次也曾想棄讀。但是如果我無法與自己和解和對話,或許就會失去劉芷妤書寫最後篇章的意義了吧。從《女神自助餐》後我重新想起了角田的「坂の途中の家」,所以特別想分享這部關於母性疲乏以及女性困境的戲劇。
里沙子育有一個三歲八個月的女兒文香,雖然丈夫陽一郎偶爾會幫忙,但總是里沙子一人處理各種狀況。母親、婆家甚至周圍的人讓里沙子漸漸感到育兒的倦怠。有天里沙子收到了國民陪審員的通知信,由於是國民義務必須履行,里沙子只好將文香送去公婆家,再到法院去參加陪審。
這次陪審的案件是一名和里沙子年齡相近的母親將八個月大的嬰兒丟進浴缸使其溺斃,這是「失手」還是「蓄意」?隨著一個個證人在台前的證詞,里沙子的身影開始與這位母親重疊。
六集裡面總共可以分為五個層面,以里沙子為中心出發,分為:母親、妻子、媳婦、陪審員、女兒。里沙子像是把自己的左手當成父親右手當成母親,她認為女性的弱勢不可以被展現,於是她否定以及自我懷疑。但是母親=女漢子嗎?
里沙子做一個母親其實她早已盡她所能做到最好了。文香的胡鬧、把食物丟在地板上等等,都讓里沙子費盡心思,卻也在擔任陪審員期間逐漸意識到「母親」是被創造的身分。為什麼案子當中的母親會親手將八個月大的女嬰丟進浴缸裡面,多數人認為這是蓄意,但是在里沙子眼中這是「不得已」。隨著劇情發展,我對於歐克里認為的「母親是被造成的」幾乎認同。文香在婆家哭鬧,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耍脾氣、尖叫大哭,里沙子當時的不理會和放置,讓先生認為里沙子作為一個母親十分失格。但是里沙子也許跟這位母親一樣,因為無法求助,社會的制約讓她們無法向他人開口。
陽一郎最常對里沙子說:「無理しないよ。」然而這句話的背後真正的意思是母親就是需要小孩,女人當好母親的角色就好,其他的事情做不來就不要做,因為你根本也做不好。誰能理解一個母親的無助呢?當母乳不夠時旁人卻開心地說自己母乳足夠;當嬰兒日夜哭鬧卻只換來丈夫的責怪時只換來一句為何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會這樣。母親的角色在社會中變成一種無形的壓力,更是讓女性在性別分工中被差別對待。
從女兒到妻子和媳婦也是女性角色轉換的難題之一。我們無法忽略社會上所期待的分工,同時還要滿足普世的權力結構,這也是馬克思主義無法解決的女性問題。里沙子作為陽一郎的妻子,山咲家的媳婦早已是我們眼中的完美了,以及陽一郎的父親對焦頭爛額的里沙子所說:「里沙子你真的做得很好了,謝謝你。」都是對里沙子的肯定。里沙子過去被生母的情緒勒索、百般數落,好不容易獲得肯定卻也把她推向懸崖。她所受的壓迫其實也就是那位母親的遭遇。她們在人生當中敗陣,所有的女性角色主觀化後,都像是一把刀刺向了她們。
直到陽一郎的父親找來了社工上門諮詢,里沙子才真正將妻子、媳婦和母親的角色客觀化。里沙子一直在這些角色中處於弱勢,性別政治的氛圍下,她無法抵擋來自男性的凝視以及生母身兼父職的權利,為了迎合最後只能貶低作為女性的自己,更是自己的人格。
「沒有人天生就會當母親。」準確點來說,沒有人天生就學會和習慣共組一個家庭,然後突然多了一些人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小說裡有很多從里沙子望出去的視野,劇集則透過幾位陪審員和里沙子呈現當代的性別困境。當我們撇除那些女性與男性的區分,真正的困難是社會既定的框架。
普通って何なの?到底什麼是普通?
女性主義、性別或是各種論述都好。這些理論的最終手段是幫助我們如何能夠更活得像個人。角田光代在原著裡面帶我們回到社會的本質,自己是誰?什麼是普通又或是正常?權力(父權)至上的社會,如同這句話所言:「父權有時候也不那麼直接,是包裝在善意裡,一打開來看才明白是規訓,甚至是壓迫。」
劇集裡的人在議論這起案件時,許多人展出的善意更像是滿懷惡意,笑容帶來的都只不過是自以為的理解。
於是,里沙子被傷害,她的善良全部被人踐踏在地。我也被傷害,在所有自以為是的理解下。我常常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相似的人一起分享困境,或許所有的傷害就不會發生,或許就不用獨自一人爬上坡道了。
我們做一個人,無關乎性別,而是在社會的各種場域底下當一個溫柔卻又堅強的人果真很難啊。
《女神自助餐》的後記說道,這本書讓都是生理女性的我們遇到不太對的事情時,責備、嫌棄都能少一點,對別的女生也能更溫柔一點。我覺得角田的這本書和這部劇也是相同的道理,很多事情總會發生,但願在一切發生之後,有一個理解的人拍著我的肩為我撐起崩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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