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過海遇見你_第四章 舊雨重逢
半年後,2020年5月20日。紐約長島豪宅的貝肯費爾德豪宅正在舉辦一場宴會,約翰對著鏡子整理灰色領帶,他今天穿了一套Gaute Bespoke 手工訂製西裝,有人在外面敲門。
「進來。」福哥步入房間。
「少爺,賓客們已經到了,現在時間是晚上6:50。」
「知道了。艾瑟爾和悅彤人呢?」
「艾美和凱倫還在幫艾瑟爾小姐梳妝,悅彤小姐剛到家不久,正在換小禮服。」
「好的。今晚我會介紹艾瑟爾給我們的生意夥伴和公司董事認識,以正牌女朋友的身分,相信那些董事看了會好好考量如何重新分配我的股權。」約翰整理好後,走到房門口,福哥敬了個禮,幫他開了門。
一打開門,一個穿著紫色小禮服、戴著銀項鍊、穿著粉色亮光低跟鞋的及肩亞麻棕髮女子走過,今天的她褪去平日的大喇喇,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約翰挽起她的手,悅彤的臉染上紅晕,臉像蘋果一樣可愛嘟嘟的,兩人一起走到樓下,過程中賓客們用欣賞、探究、羨慕、嫉妒…各樣的眼神打量他們,當兩人踏到一樓地板時,約翰做了個手勢,拿起一旁一個黑人侍從端著的香檳,眾賓客慢慢安靜下來。
“Welcome to Berkenfeld, my friends. This is my cousin, Rita.”
悅彤隨後向眾人微笑,周圍某些女賓和中老年男賓彼此交頭接耳,悅彤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心裡卻是在想到底甚麼時候約翰會允許她上樓,她實在是不喜歡這種場合。
就在這時,另一道高跟鞋的答答聲從迴旋樓梯處傳來,眾人的目光向上,一名黑直長髮、身著細肩帶白色無袖長禮服的年輕女人走下樓,她膚色白皙、眉目如畫,美麗的如公主一樣,男賓的眼睛都看直了,女賓則是觀察到約翰的目光一直追隨她的倩影後,紛紛心底升起了濃烈的羨慕與嫉妒,只是臉上仍掛著面具般的微笑。
約翰鬆開悅彤的手,在艾瑟爾抵達一樓時,挽起她白玉般的柔荑,唇輕如羽毛落在她的素手上,艾瑟爾羞紅了小臉,清麗中帶著幾分嫵媚,悅彤觀看兩人,周圍的聲音都安靜下來了,她忽然覺得有點苦澀難受。
“And this is my girlfriend, Esther.”眾賓客炸開了鍋,艾瑟爾的臉更紅了,約翰滿意的觀察大家的反應。
「Enjoy!」約翰一口飲盡了香檳,眾賓客拍了拍手,開始有各種人漸漸移向房間中間,與那對璧人交談,悅彤趁眾賓客沒有人注意她這個方向,走向房間角落的一道小門,偷偷走出去了,誰都沒發現。
她推開通往外面的一扇門,有個墨髮亞裔男人身著深藍色西裝,站在盆景旁,低頭抽著菸,悅彤看了他一眼,徑直走到露臺觀看底下的噴水池與一輛輛停著的名車與加長禮車。
「晚安。」年輕男人忽然開口了,他的嗓音低沉性感。
悅彤看了他一眼,驚訝地說:「先生,晚安。你看起來不像中國人啊,怎麼會說中文?」
「我的同事有華人,多去唐人街幾次,再問問他們,慢慢就會說了。」
「喔…這樣啊,我是梁悅彤,請多指教。」
「梁悅彤,貝肯費爾德財團公子約翰貝肯費爾德的表妹,是吧?」
「嗯…不過事實上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先生我還有事,先失陪了。很高興認識您,祝您今晚玩得愉快。」女孩與男人的手一握後,便推開門走回屋內,從一道小樓梯上樓了。
年輕男人抬起他的臉,他眼睛清明,五官俊美的如希臘神祇,他就是工藤新一。這幾年他從沒放棄過用自己的職權與才能尋找毛利蘭的下落,根據種種線索,他有九成的把握,艾瑟爾,就是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今晚他就是來確定這件事情。這時菸燃盡了,他推開露臺門,走回了宴會廳。
房間中央,那對神仙眷侶男的高帥、女的柔美,就像從童話故事走出的王子與公主,工藤新一心中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開心、慶幸、興奮…卻又帶了點傷感,他的公主更美麗成熟了呢,只可惜她是與另一名男子執手。但是萬幸好她還好好活著,只是這樣靜靜地觀看她,他就體會到了過去五年從沒有的幸福感。
悅彤走到自己作畫的小房間,畫架上有一幅還未完成的油彩畫,她擠著顏料,腦子不斷回想今晚眾賓客看向約翰與艾瑟爾的眼光;她覺得有點難過,原來男人都還是喜歡那種漂亮溫柔、白白淨淨的女孩,像艾瑟爾那樣的類型。
她一直告訴自己他們就像她在美國的哥哥姊姊一樣,這種苦澀的心情太不大度,可是原來身體的反應和心是騙不了人的,不知不覺,一滴一滴淚水順著臉龐流下,她狠狠擦了擦眼淚,看向天花板,吞了口口水,平復心情。
悅彤五年前到美國洛杉磯投奔姑姑一家後,跟姑姑和表哥說她想念藝術治療,經過了一些安排和考試,她進入了紐約視覺藝術學院,約翰是表哥克勞斯在普林斯頓大學商學院的好朋友,約翰答應了好友的要求照顧這個到紐約念藝術治療的女孩,悅彤就此住進了這棟豪宅。這五年來,她是真正的打從心底快樂,從事藝術工作與兩人的陪伴照顧,撫平了她失去家人的痛。她從認識約翰不久就喜歡上這個外表溫潤如玉、工作奮發向上,對女人又溫柔紳士的男人,他就像哥哥一樣寵溺的照顧她,但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活潑可愛、實則內心孤獨的女孩一直喜歡著他,喜歡了他五年。
油彩畫上是個棕色捲髮、碧藍色眼睛的男人,長得跟約翰有八分相似,女孩的眼淚滴到畫上,像是彩虹上的滴滴水霧。她抹乾眼淚,專心作畫,進入了自己的小宇宙。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八點,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槍響,女孩聽到倒抽了口氣,快速推開房門,快步下樓,推開了宴會廳角落的那道小門。
她發現眾賓客都用驚恐的眼神望向她,她還沒搞清楚發生甚麼事,一個粗壯的暗色手臂扣上了她的頸,一把手槍抵著她的額頭,手還在慢慢收緊,她漸漸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想打開那隻手,可惜對方是個身高185公分的高大黑白混血男人,她的力氣相較於他,就像貓和獅子的差距那麼大,她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Kevin, calm down.」約翰的聲音響起,清冷中帶著幾分威嚇,他每次憤怒時就會用這種乍聽之下很冷靜的聲音說話,只有夠了解他的人才會知道他在生氣。
「Sir, you don’t know what happen.」男人的左手還在收緊,握著槍的右手微微顫抖,悅彤覺得很害怕,心裏一直在禱告,深怕手槍一時走火,她的小腦袋就要爆開了。艾瑟爾面露深深的擔憂驚懼看著他們,約翰的臉色愈來愈紅,悅彤知道他快要發飆了。
就在這時,頭上的電燈忽然被一個東西打到,東西落下,男人抬頭的瞬間,一道修韌的身影閃到了兩人跟前,他抓緊了男人放空的瞬間,飛起一腳先踢開那把槍,隨後給了男人肚子一拳,男人的手鬆開,悅彤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FBI, Kudo Shinichi.」工藤新一蹲到地上,扶著悅彤,拍著她的背,在兩人看不見的角落男人撿起了剛剛那把被踢開的槍放進自己的嘴裡,在工藤新一來不及阻止他時,拉開保險,扣動了板機,他的頭瞬間爆開,腦漿混著血塊飛到身後的牆壁上,女賓發出陣陣尖叫。
悅彤的眼淚開始撲簌簌落下,工藤新一扶著她站起,艾瑟爾走到兩人跟前,一起幫忙她順氣,約翰就站在女人身後,臉上清冷如霜。
「悅彤,沒事了。」悅彤聽到女人溫柔的問候聲,撲到她懷裡哭得更兇,像個受驚的小女孩一樣,艾瑟爾觀察她的反應後,向約翰說了一聲,兩個年輕女子慢慢走上樓,賓客們經過剛剛的風波,有的人已經決定提早告辭了,一個一個移向大廳門口,約翰目送她們上樓後,轉身面對工藤新一。
「FBI費城分部主管特別探員工藤新一,找我有甚麼事情嗎?」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不愧是貝肯費爾德 家族悉心培養的公子,這麼快就調查出我是誰。」
「這也不是甚麼難事。」
「我直接說我的來意吧,你的女朋友艾瑟爾是從甚麼國家來的?」
「這不關工藤先生的事吧。你該不會要說她長得很像你的青梅竹馬,日本女孩毛利蘭吧?」工藤新一眼神閃過一絲晦澀慍怒,但他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反應。
「沒錯,她的名字不是艾瑟爾,而是毛利蘭,她的父親是日本東京知名偵探毛利小五郎,母親是個名律師妃英理,五年前離奇從日本失蹤,不知死活。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唯一愛超過我自己生命的存在。」
「喔?女朋友?那東京港的爆炸是怎麼回事?身為一個男人,你有好好照顧她嗎?」工藤新一的眼睛驟然一縮。
「你知道我當初找到她時,她是怎樣的嗎?她的頭因撞破玻璃有了重度腦震盪、顱內出血,身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瘀青傷痕,體內多處因爆炸波而嚴重內出血,這就是你這個男朋友所謂的『愛』嗎?讓一個可憐柔弱的女孩受那麼重的傷?她在手術室搶救了18個小時,又經過了一周的危險期,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一個月後才清醒,過去的記憶都丟了,到現在體質還是偏虛弱,不時就會發燒,犯頭痛心痛。工藤先生,你懂甚麼是真正的愛嗎?」約翰的聲音漸漸拔高,原本溫潤的聲音都變了。
「就算如此,你也改不了事實,有一天她會想起自己到底是誰,而我絕不會再放開她。我們走著瞧吧,哼。」工藤新一嗤笑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約翰的拳頭青筋暴露,天知道他剛剛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一拳揍上他的臉。
腳步聲傳來,艾瑟爾,也許該稱她—毛利蘭—從樓梯走下,看著工藤新一離開的背影,心臟突然一縮,忍不住抽了口氣,約翰回身看到她,快步到她身邊,問「妳沒事吧?」
「沒事。」毛利蘭深呼吸,抬頭迎向男人擔憂焦灼的目光,柔聲安慰他自己真的沒事,雖然臉上笑著,但手部的顫抖無聲暗示她現在真的很不舒服,約翰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攔腰抱起她,女孩的臉瞬間紅透。約翰走到了二樓,他推開了蘭的房門,把她放回大床上,派福哥打電話叫林醫生來,一邊幫呼吸急促的蘭順氣,輕輕拍她的背。
「約翰,剛剛跟你談話的人,他是誰?」
「FBI費城分部主管特別探員工藤新一。別想那麼多了,快快休息。」
「可是悅彤她…」
「不要擔心,我等一下就去看她,她會好好的。」約翰遞給她兩粒藥丸,蘭點了點頭,配著水服下。她隨即躺下,十分鐘後她的呼吸慢慢穩定下來,進入淺淺的睡眠,約翰親了親她的額頭,步出房間,往左側走向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推開了白色的房門。
房間裡,靠著抱枕坐在一張床上的悅彤還在落淚,一旁的女僕艾美柔聲安慰她,約翰走到床邊,深深擁抱了她一下,悅彤從低低啜泣轉而嚎啕大哭,約翰雖然臉色冷淡,動作卻極其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好聞的古龍水味傳到她的鼻尖,是令她安心的味道。
「別怕啦,沒事了。我會調查清楚今晚的事情的。」
「約翰,那個黑人是誰?今天晚上怎麼會有FBI的探員?」悅彤拋出一個一個問題,身體發抖著。
「凱文 喬登是我公司的一個中階主管,在妳到樓上作畫時,凱文毒殺了一個他的同事,那個探員破了案,妳進來時他因真相揭露剛好狗急跳牆,對天花板鳴槍,威脅我給他一輛車,否則他會殺了在場的其他同事和主管們。」約翰 把今晚的源起淡淡道來。
「為…為甚麼?」悅彤聲音發抖地問道。
「據說因他封閉壓抑的個性,公司中都沒什麼人跟他交好;白人華人看不起他,黑人和拉丁人則覺得他很怪。也許是工作壓力太大,最近新冠肺炎疫情嚴重,大家都心情不好,又因其他原因,他才爆發了吧。」約翰仍是用那清清冷冷的語氣分析著。
「嗯…也許你該給員工們安排更完善的心理治療制度。」悅彤建議道。
「我會的,妳別想那麼多,我保證今晚的事情不會再發生。我答應克勞斯會盡照顧妳的責任,就一定會盡力做到。」約翰拍拍悅彤的背,臉色寒冷如北極的冰山,悅彤感受到低氣壓,不敢多說甚麼,約翰肯定對今晚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家人感到很火大。
「好好休息,晚安。等一下林醫生來,我會請他開點鎮定安眠的藥給妳。」他慢慢鬆開女孩,摸了摸她的頭,向艾美用英文說了些照顧的指示後,步出了房門,艾美聽完後也在三分鐘後離開,去了毛利蘭的房間,林醫生和約翰都在那裏。
今晚的事情就像電影情節一樣,讓悅彤感受到死亡的氣息,若是那個探員沒有救下她,現在的她在哪裡呢?會不會已經到了天堂,看到上帝和其他在天堂的家人?她愈想愈後怕,低低的哭著,不知道為甚麼,一向第六感很強悍的她有股很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以後還會發生甚麼可怕的事情,她撫摸著銀項鍊,這是她20歲生日時約翰送她的,透過撫摸項鍊,她好像減去些恐懼,心裡一邊禱告希望今晚睡得著。
半小時候,她洗好了澡,頭髮花白的家庭醫生林醫生給她開了點陣定安神的藥物,約翰又來看了她一次,確認她情緒平復後,兩個男人又離開了,回去看毛利蘭的狀況。悅彤收起紊亂的心神,拿起Air pod聆聽手機的舒眠歌單,試圖透過輕柔的純音樂讓自己進入睡眠狀態,今晚對她的精神和肉體都帶來不小的傷害,到現在她的脖子上還有青色的勒痕,是那個男人留下的。
「希望睡得著啊。」悅彤閉上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門輕輕地打開一道縫隙,一道陰冷狠毒的目光從十分鐘前就一直盯著她,可是沒有一個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