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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遊】觀點之三:成亦非謎走天涯 薛子凌身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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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說的莫非是馬谷子的書畫?」

這聲音的主人輕盈清奇,兼之語音如珠、肌膚雪白,正如一個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其肌膚白如凝脂,且五官細緻之極,堪稱當今第一美人。

「正是,『三谿五嶽圖』正是馬谷子所畫,其中山壑深闊,雲霧繚繞,馬生畫出了其中的氣韻生動、風骨嶔崎,韻味深且高,可算當今數一數二的作品,也是馬谷子『解韻八品』其中的上乘之作。」

此聲音的主人雖然姿色略比前面一位稍差,但英英生華,眉目間英氣外露,兼之骨骼精奇,隱隱有好動之態,且雙目靈動、朱唇柔潤,別有一番特殊氣息。

「馬谷子之『解韻八品』實是當今世上驚世之作,如能有機會全部一睹真貌,也不枉此生了。」第一美人道。

「呵,亦非姐姐真是癡迷,熱於此道且研究精深,妹妹好生景仰。」

「冰亦妹子就少誇我了,妹妹可知『解韻八品』是哪八品?」成亦非說。

「自然知道,馬谷子乃當世奇才,每一門技術都練到出神入化,且深具風範,通常一門技術學問,常人終其一生才能研究透徹並發揚光大,但馬谷子乃不出世的奇才,在其三十歲出頭就將八種技術研究到頂端之處,並融會貫通,創造出諸多驚人之作。」古冰亦道。

「冰亦妹子對當今世上之事也極熟稔,真是耳目聰慧。」

「『解韻八品』就是其八種技術,且每一品都有代表作,分別是:書法、丹青、篆刻、木工、金飾、製陶、石雕、建築。我說得對不對?」

「沒錯。」

「姐姐對丹青的研究與狂熱真是令妹妹心生仰慕之因,比起見聞多廣,我更欽佩姐姐對書畫的鑽研深入和源源不絕的創意,畢竟這些是天生的。」古冰亦道。

「妹妹對武藝的鑽研也頗有心得,那是我畢生未能及的。」

「姐姐過獎了。」古冰亦謙遜笑回,但卻相當開心,露出一口雪白牙齒,彷彿夜裡的一道光。

古冰亦將燭臺點上火,登時燈火通明,燭光搖曳,呈現一股優雅柔潤的氛圍。

「馬谷子的『三谿五嶽圖』妹妹在何處看到?」成亦非問。

「當年皇上為了讓後進畫師也可觀摩高端藝術品並學習,將此圖公開展示於宮內,並於一個月後於長安『少品軒』做民間展示,這是唯一一幅馬谷子之畫作公開展示的機會,妹妹把握機會去了,路途雖然遙遠,但很值得。」古冰亦說。

「馬谷子之作品全屬皇上收藏,藏於宮中極隱密之處,妹妹有此機會一睹原貌,實屬難得。」

「當年馬谷子畫出此畫時也不過二十有五,鄉野的小官見到了,拿去進貢給皇上,聖上一看驚為天人,馬谷子從此得以入閣皇宮。以其區區弱冠之年就當上當朝第一畫師,更屬難得!」古冰亦道。

「此正所謂天縱英才,馬谷子從未想過名揚天下,他只是戮力鑽研那些技術,沒想到有此奇遇,也讓他從此有了更豐富的資源、與更多同道切磋的機會,實在是驚奇的際遇。」成亦非說。

「沒錯,馬谷子也在三十歲達到各項技術的頂峰,從此名震天下。」

「那麼姐姐問妳,何以他的成名之作要叫做『解韻八品』?」成亦非問。

「這我知道。」古冰亦一笑回:「他認為各門藝術最重要的便是『韻』,技術不過是達到它的階梯,每項作品的『韻』代表了它們的根本;他研究到了頂峰,實再無可深入,便拆解『氣韻』以求突破,所以叫做『解韻八品』。」古冰亦娓娓道來,隱含一抹溫和的得意。

「妹子真是聰明!這麼說來,在當今他三十有一之年,此物乃他盛名之作,未可知將來他能否創造出更驚人的作品。」

「此類創意之人真是令人艷羨,不像我,笨手笨腳的,連個針黹都能刺到自己的手,真笨!」古冰亦說。

「妹子不用自棄,每個人擅長的不同,像妹妹行走江湖,實在有趣刺激、豐富動人,我也很欽羨妳呀,若再遇見個如意郎君,人生可謂至滿。」成亦非說道。

「姐姐這麼說足見道理,但我目前真無心談情。」

「將來的事任誰也說不準。」

燭火依然搖曳,淡淡的黃光暈成一灘雅致的靜謐,兩人聊累了相對無語,默默地喝著茶。

窗外淅淅地下起淡雨,雨落了一地惆悵,芭蕉葉上雨滴成了夜音的基調,蟋蟀聲則成了主調。

兩人正享受著昏暗的沉靜,以及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奇異感,雨下得很溫柔,世界被洗過的清新感正包圍著兩人。

過了一刻鐘,成亦非突然起身。

「我得走了。」她道。

「姐姐,妳要去透透氣嗎?」古冰亦道

「不,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就是現在。」

「姐姐,我不懂,妳要去哪裡?」古冰亦極度錯愕。

「我要去遠方,越遠越好。」成亦非道。

燭火突然微弱了下去,天空打了個悶雷。

「不,姐姐,妳怎麼了?」

「我很好,妳不用擔心我,好妹子。」

「那妳不要走,姐姐!」古冰亦急道。

成亦非嫣然一笑。

「妳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以後,到我們以前讀書的那個小軒去,窗外那株大楊柳樹下,我埋了個東西給妳,記住要三年後才能拿出來看。」成亦非說完,揹了行囊往外走去。

「姐姐!」古冰亦想用擒拿手抓住成亦非,但手出到一半卻凝住不動。

「好妹子。」

成亦非回頭又是一笑,便緩緩地消失在門口。

多年以後,每當下雨的夜晚,古冰亦就會想到成亦非,跟她離去時那神祕的笑容。

一開始時,當獨處在深夜燭火的昏黃氣氛裡,她就會極端思念成亦非。她太過突然的離去造就的刺痛之夜在古冰亦腦中形成了強烈的衝擊,以致於她永遠也忘不了。

但隨著時間過去,發現自己好像麻痺了。她偶爾才會望向窗外,抱著成亦非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微末希望傷心著,那個希望跟她去年幫薛子凌去藥鋪抓的傷藥一樣細碎,一樣荒唐。

薛子凌乃當朝四大名將之一的花花兒手下第一猛將,四大名將有個稱號謂「爾林四虎」,其中又以花花兒最驍勇善戰、征戰無數、功績彪顯,手下自然人才濟濟,薛子凌就是他的愛將。

薛子凌以祖傳下來的槍法名震當時,一手「薛家槍」使得出神入化,戰場上攻無不克、所向披靡,當年薛仁貴名震征東,靠的就是此槍法,薛子凌以年輕之姿就戰功顯耀,兼之為人溫厚,相貌清奇挺俊,故人緣極好。

薛子凌雖然溫厚,但畢竟年輕氣盛,正值血氣方剛之年,在鬧市跟人起了衝突,對方得理不饒人,還說到薛家祖先去,薛子凌按捺不住,掄起槍與對方拼鬥。

但薛子凌是戰場上挑鉤刺劃之勇將,卻非小巧挪移的能手,對方跟過名門正派的名師學藝,一拳打中薛子凌胸口,薛子凌不僅輸了面子,還受了傷。

古冰亦跟薛子凌從年幼時本就熟識,在鬧市巧遇受傷的薛子凌,一搭薛子凌脈門,便得知其受的乃武林奇功「骨碎補拳法」。此拳法須習特殊內功,一中人之後便傷其筋骨,若不醫治,會漸漸改變筋骨的組成,導致無法再行走、做粗重工作,多年之後,全身骨骼盡皆散去。

古冰亦的師父見聞極廣,曾跟古冰亦提過此一未在江湖揚名的奇功,提及其威力之驚人,若要醫治,只能以諸種藥物配合調製,按時服下,五、六年後才能根治,並要她小心注意,將來遇上此拳法的傳人,必避而遠之。

薛子凌從小練習槍法,卻從未練過內功等上乘武學,遇此拳法等於死路一條,古冰亦本有要事,但不能見死不救,去藥鋪之前拋下一句:「若不是你跟亦非姐姐指腹為婚,我才不想救你。」

古冰亦在鎮內遍尋不著相救薛子凌之藥材,心急如焚,身上盤纏亦不夠買匹駿馬,遂展開輕功奔至別鎮,終於在汗珠淋漓之際購得。眼見藥房老闆笑容溫和,甚感寬慰、鬆了口氣,將黃漬濡透的紙包藥材貼身藏好,馬不停蹄奔回薛子凌下榻之地。

一路暗夜靜謐、遠處黑暗中峻山之輪廓如流水飄過、成一不停後退之糊影。

古冰亦聽著耳邊寂寂風聲,聚神望著前路,卻莫名地憶起成亦非和薛子凌,想起自己與其二人少時一同在私塾讀書胡鬧之景。那時的三人仍是五短之軀,卻滿溢暖熱輕黃的活力之息。

年少之憶不意如此和暖,只是此刻深感孤獨闌珊。

孤獨的顏色似灰似黑,總之極端令人難以承受。

奔至客棧,解了蓑衣,將身上之雪撲撲拍掉,跟店小二要了碗水,鬆了口氣。

一面踱上樓梯時,一面想著自己的未來到底會是怎生光景,還是先做好眼前之事為要。

近薛房間,聽得另一粗糙男聲,心想可能是薛子凌之友。

一步近,只見是一短鬍叢生的高大男子,薛子凌立於其旁,她不知為何突心生慍怒。

「你們兩人聊得可真開心。」

薛子凌一怔,望向門外,只見古冰亦手提一大包紙包,滿臉不豫地站著。

那高大男子望了古冰亦一眼,道:「姑娘安好。」

古冰亦臉色冰冷,不發一語,走進室內將紙包往桌上重重一放。

薛子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道是年輕女子脾性不定,抑或是奔波辛苦而心煩。想到此處登感萬分感謝,道:「妹子可真辛苦妳啦!外頭冷,你來火堆邊暖暖身子,我幫你倒熱茶。」

「我有練內功,不怕風寒,你不知道嗎?」古冰亦道。

薛子凌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在意,他倆從相識開始便時常鬥嘴,薛子凌深知古冰亦性情;其性堅強矜持,平素雖然口頭上絕不退讓,但卻是相當關心他;鬥嘴鬥到兩人生氣,也是過幾天就好了。因此逕自去倒茶,道:「坐、坐,我介紹一位好朋友給妳認識。」

古冰亦「哼」地一聲道:「你的朋友還不夠多嗎?交了新的舊的怎麼辦?」

「這……我倒沒想過這問題。」薛子凌搔搔腦袋道。

「真不知亦非姐姐看上你哪裡。」說完冷眼掃過那高大之人,從上到下地把他看過一遍。

此舉甚是無禮,那人也不動氣,溫和地微笑著。

「這位是齊語齊大哥,我們一見如故,正要聊到妳。」薛子凌道。

「哼。」古冰亦冷冷地道。

薛子凌看古冰亦滿臉不平之色,努力想緩和氣氛,找到了話題便道:「妹子怎去這麼久?害我擔心死啦!」

「你會擔心?你這當口兒不是在這兒交朋友交得很開心?你可知我跑到了隔壁鎮去買?鎮內所有的藥材店當歸、川芎、白芍、馬兜鈴全部早被買光,此事恁也太怪。」古冰亦道。

薛子凌感動不已,想摸摸古冰亦頭髮以示感謝,礙於男女之禮不方便行動。

「那可奇了,這四味湊在一起不是正治我傷的良藥?怎會如此之巧?」

「哼,這世上無奇不有,準是你仇家看準了你缺這四味必死無疑,這當口兒尋晦氣來了,你可慘了。」古冰亦道。

「幸好我行得正,沒什麼仇家。那隔壁鎮可遠得很哪,騎馬來回少說也要三四個時辰,妳怎會接近二個時辰就回來?」

「我一路展開輕功……..。」說到一半即住嘴,望向齊語。

薛子凌道:「齊大哥是自己人,妹子直說無妨。」

古冰亦猶豫了一下道:「好吧,反正遲早會被人得知,我這幾年另有奇遇,一武林奇俠教了我上乘輕功『青燕功』,故我輕功大有提升,才會如此之快。」

「妹子有奇遇甚好,我正要跟齊大哥拜師學藝,妹子這下可要恭喜我。」薛子凌喜道。

「拜……拜師?」古冰亦極度詫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怎地突然要拜師?」她道。 

「妹子怎不恭喜我?」薛子凌疑惑道。

古冰亦狐疑地望著齊語,不發一語。

這時齊語說話了:「齊某雖然不才,但行走江湖乃謹守信義,薛兄弟是心甘情願拜師;不說拜師,就是交到薛兄弟這等人物,我也已心滿意足。」

說罷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搭在木桌之上,只見木桌與手指接觸之處慢慢融化,並凹出一個洞,洞漸漸擴大,並有熱氣冒出。

薛子凌拍手叫好,古冰亦卻是心中驚駭之情難以形容,薛子凌一生都在戰場上殺敵,從未遇過武林中人,不知此舉甚為高深;古冰亦卻是驚駭莫名,除了震驚於此人的驚世駭俗武功外,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見此情形,莫非是江湖失傳已久的「凝華指」?聽師父說,練此指法必先修習深奧內功『潛陽神功』,但此神功是武林前輩創造出來剋制並醫治橫行江湖已久的『谷寒掌法』的,練『谷寒掌法』大多是心術不正之人,這麼說起來,眼前之人莫非是好人?也是武林前輩了?」她心中思緒翻湧,臉上卻不動聲色。

「前輩可知『谷寒掌法』?」古冰亦問道。

「自然知道,『谷寒掌法』乃一代梟雄邢漠天所創諸多武功之一,此人乃不世出之奇才,鑽研武功已到了瘋魔的境地,但此掌法走的是陰寒內力,中人之後,如得風寒,時不時會有寒氣流竄全身,苦不堪言,故其諸多弟子便在江湖臭名遠播,邢漠天已作古多年,但此掌法卻沒消失。」

「那麼前輩是否曾與「谷寒掌法」的傳人交手過?」古冰奕問。

「此事確有,當年在下恩師與『谷寒掌法』的傳人有過節,『谷寒掌法』害了許多人,故家師囑咐在下一定要練成『潛陽神功』,為江湖除害。」齊語道。

「那麼前輩果然是正派人士了?方才小女子多有得罪,還望前輩原諒。」古冰亦道。

「好說,不知者無罪,姑娘多禮了。」

「前輩莫怪,小女子還有要事要辦,請前輩先等會兒。」古冰亦道,說罷轉身去拆開桌上的藥包。

「妹子,這說來話長,我的傷似乎是好了,齊大哥剛剛以內力幫我,現在感覺舒服多了。」薛子凌道。

古冰亦一怔,道:「這……用內力治病?」沉吟半响,道:「是否先通手少陰跟手厥陰經?再以內力通剩下的十經?」

齊語跟薛子凌同時比出大拇指道:「厲害!」

古冰亦笑答:「凌哥被打中胸口,對方內力自然直侵心脈,我未曾親眼見過以內力治病,但略一沉思,便明其理。」

薛子凌說道:「妹子果然聰慧,無怪非非時常稱讚妳。」

古冰亦似乎掉入了沉思道:「只可惜亦非姐姐現在人在遠方,唉。」

薛子凌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只可惜她不會武功,我也是偶爾會擔心,不過婚期到了她自然會回來的,妹子不用太過掛念。」

「那好吧,既然你已痊癒,那我也不多留了,我還有事要辦,你自己多小心。」古冰亦道。

「妳……妳就要走了?走得這麼急……。」薛子凌大感落寞。

「正是,你在軍中朋友多、人緣好,我自然不擔心,但若行走江湖,你太過仁厚,我倒真的擔心,風波險惡,你自己多加注意。」說罷向齊語行了一禮,便飄然而去。

薛子凌正待說幾句話挽留她,卻只挽留住她離去的風,荒蕪空虛,正如心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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