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評】老貓偵探社《窮的人類》—— 失去夢想的男人
我在高雄待過一年，南部的太陽非常不可理喻，曬得這座城市混亂而沒有節制，不過抱怨卻沒有像台北那麼多，反而更多的是無奈，但基於這種無奈，高雄卻建造出了一道異於其他都市的秩序，或許沒有台北的都市感，也沒有台南的古城記憶，也沒有台中財大氣粗的感覺，但我一直認為，高雄才是最能體現台灣的一座城市。
倪匡的衛斯理系列，早期有一本名叫《老貓》的科幻小說。衛斯理去拜訪張老頭的時候，發現了一隻充滿敵意與攻擊性的老黑貓，甚至他覺得那根本是頭妖怪，但隨著故事的進展，衛斯理發現，他只是一隻無可奈何的，回不了家的可憐老黑貓。
老貓偵探社的團名就取自於此，我想偵探社的由來，大概也是延伸至老貓這個詞吧，像隻穿梭城市巷弄的老黑貓，跟蹤著城市的脈動，在巷口冷冷地觀察著人們，但即使兇狠，其骨子裡就是一隻感到無奈的老貓，敵意只是不想被發現消極的某種偽裝。
《窮的人類》這張專輯很夠意思的收錄了十二首歌，但他們不打算在這四十分鐘內讓你好好休息。我不討論彈奏技巧跟音樂層面的事，曲風這種事太駁雜，評論技巧就太流俗了。但當我把CD推入光碟槽，空寂的夜晚霎時被他們獨特的電吉他音色劃破，就像你嘴巴吐出來的因為想伸手去摸那隻流浪貓卻被抓傷的那聲大喊一樣。然後電貝斯來了，爵士鼓也衝了過來，三種樂器各自為政，聽來混亂，你不曉得該聽誰的話，但組合起來卻有條有理地難以言喻，就像他們的城市一樣。
這張專輯有三個面向，一種如前面所提，是無奈。比方說《奇技淫巧》、《海豚》。
拿專輯的第一首歌《時代》來講好了，這首歌簡直是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的二十一世紀版本：
著一身沒有氣氛的衣服 而你就走你的路
我只有沉默 我只有讓秋天也隨你去
但這個就是大哉問了，你永遠跟不上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感傷詠懷再怎麼多，無奈就有多多。
而另一種是，我想有養貓的人或許都有這種感覺，在你幹了什麼蠢事之後回頭一看，會發現你的貓正用一種既同情又覺得你可悲的眼神看著你。《窮的人類》裡面有許多首歌幾乎都是由這個面向寫出來的，大量使用第二人稱「你」來嘲諷你、指責你，最後還拋下一聲冷笑，甩著尾巴跳上屋簷走掉了。比如說，《高尚》、《最餓的狗》。
《鄉下人》這首歌很有趣，看似指責其實是則勵志的敘事詩，電貝斯像是旁白一樣貫穿全曲，也巧妙地扮演了劇情的轉捩點，把整首敘事詩分成三段，樂器彈奏表情和被指責的時候所受到的指控一樣慢慢疊加，再加上主唱謝慶勳那勾人心魂的吶喊，然後到最後那一刻就好像被人一棒敲醒一樣：
就是你放那頭落伍的小羊 也得不著你想得到的 願望
而第三種，卻是自暴自棄的，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充滿私小說式的夢囈般、喃喃自語。《今天的晚餐》和《慢刀》都是。
而不得不提的是，《喔！我沒有盲腸》，歌詞簡單粗暴，直白地告訴你，我割掉盲腸了，我是沒有盲腸的男人：
寂寞的生活 讓我實在沒有選擇
最後還是 被切掉了
後悔也沒有 我不會心疼
我是失去盲腸的男人
第一次聽這首歌時，覺得這歌真的鬧，後來有一天，我騎著機車載著室友，但我不記得要去哪了，停紅綠燈的時候，我哼著這首歌，邊唱出記得的部分歌詞，但最後卻不小心口誤唱成了——我是失去夢想的男人。
那時，我看著倒數的紅綠燈想著，盲腸盲腸，夢想夢想，唱的到底是失去盲腸的男人，還是失去夢想的男人？
老貓偵探社《窮的人類》 2014/11 發行
私人推薦曲目：《窮的人類》、《薄情的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