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高雄電影節搶先看《一》
今年首次有幸獲邀觀賞部分雄影作品,一如往常,帶來對幾部作品的短評供大家選片時作為參考,本次帶來的是呼喚海洋魔力的《海波浪電影院》單元裡的〈一浪入魂短片集〉與探討社會議題的《人民力量》單元裡的〈沒有彩虹的國度〉,就讓我們如同雄影的主視覺設計,一同在這個一切停滯的瘟疫之年看向一個全新未來。
〈一浪入魂短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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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短片集內含兩部作品,雖然觀點與形式不一,但都是非常清爽的衝浪影像作品,兩部作品分別名為《浪之道》與《乘風攝浪》前者講述一群業餘衝浪愛好者對海浪的感激與回憶,後者講述一位衝浪攝影師對海浪的追求與精進。
在《浪之道》的一開始的一整個段落,觀著變化多端的黑白浪潮,如山、如雲、如煙的流變,還有那渺小的小黑人在乘風破浪,在浪頂、在浪唇、在管浪等與水同歡的景象,讓人不禁心曠神怡感受到無比的美好與自在,然而一切乍看安寧和諧,實則如屢薄冰,大海是瞬息萬變的,突然現形的浪潮,突然變化的天氣,甚至突然出錯的身體,都有可能讓人被吞噬在大海之中,三十、四十甚至是五十呎的浪令人既期待也恐懼。(一呎約三十公分,故相當於9公尺、12公尺、15公尺高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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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衝浪之中每一秒都可能影響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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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衝浪是這樣充滿風險的運動,甚至片中衝浪者也有因此斷腿甚至喪命的,他們卻不因此怨恨海浪,反而感謝大海給了他們對生命與眾不同的看法,那是大陸給不了他們的,甚至,比起穩固的陸地,他們在變化多端的浪潮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平靜,衝浪之道正在於,於這樣高壓的狀態之中,維持住自己呼吸的和緩,並在大浪出現時,當機立斷的做出要逃跑或是要挑戰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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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部《乘風攝浪》雖然也是關於衝浪的,然而光從鏡頭就可以看出完全不同的風格,本片聚焦在同時作為消防隊員與攝影師的羅素歐德身上,他的個性如同海浪般狂暴與不馴,喜愛挑戰而且痛恨投降,意志堅定到幾乎是頑固的他,走在衝浪攝影的前端見證了這一行從全球兩百多人變成一萬多人的過程,為了不讓自己的作品被其他人趕上,為了不再拍出自我重複的作品,為了達到新的里程碑,他必須進一步的向前邁進,進一步的提高風險,進一步的靠近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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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兩年,不斷訓練,只為拍到一張照片,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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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完成了他的目標,他決定暫時停下關於衝浪攝影的腳步,與岳父還有家人一起挑戰橫跨大西洋的海上航行,這是他一階段挑戰的結束,也是另一階段的開始,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該將那個父親的身分,還給需要自己卻從不抱怨的家人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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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海洋而非大陸國家,一直以來海洋文化都是台灣人所缺乏探索的面向,然而我們生活可以沒有大陸,卻不能沒有海洋,觀看這個短片集很難不被他們的熱情給感染,想搭車到海邊縱身一躍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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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彩虹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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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紀錄片,然而它卻比恐怖片更恐怖,比驚悚片更驚悚,因為這是關於你我所生活的世界的某些地方,同性戀會被綁架、被毆打、被強暴、被關押、被凌虐、被殺害、被消失的一部電影,這些在二十一世界乍看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即便在台灣一些保守人士再怎麼討厭同志,頂多就是造謠,還有辱罵來傷害同志們)卻在車臣共和國真實且大規模的發生,而受害者們就算有幸逃了出來,也沒有辦法報警尋求法律上的幫助,這不是因為他們的心理創傷或者是對加害人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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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為加害人正是車臣共和國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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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對抗政府的戰爭,而對抗者正是本片所記錄的人權保護組織,他們在車臣共和國開始清洗同志的兩年內,搜救出了一百多人,然而沒有被搜救出來的人,卻始終在他們的心裡留下一大片陰影。在講述各個被拯救的同志的故事的同時,片中也不時插入人權保護組織攔截到的同志受虐影片,有的人被毆打,有的人被石頭當街砸破腦袋,更有人被扒下褲子從背後強暴,在伊斯蘭主宰的車臣共和國之下,家人有同志是難以言說的屈辱,故同志往往會被送去治療,甚至殺死,被自己最親密的家人。但強壯且強硬的強人領導人卡迪羅夫失口否認人權保護組織所指控的發生在這裡的一切,例如政府大規模逮捕同志、折磨同志、消滅同志的計畫,他說那些不過是意圖抹黑,別有用心的外國勢力,更別說那些記錄傷痕的相片了,肯定是偽造的,沒人會被那樣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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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臣共和國沒有人有那種待遇,因為我們國內沒有同志,同志屬於加拿大或是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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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迪羅夫在鏡頭前自信的笑著說,喜愛健身與武器的他,是俄羅斯領導人普丁的親密盟友,在本片裡你可以數次的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臉被擺在一起,而這也預示了之後人權保護組織意圖向俄羅斯法院控告車臣政府的失敗,只是人權保護組織或許出於某種天真或者希望,始終認為即便普丁袒護卡迪羅夫的意圖很明顯,共和國的法律制度還是會給他們一個公道,一位從開頭便如同其他人臉上被施加數位變臉面具的受害者,為了要出面對車臣政府提告,在記者會上卸除了自己在本片裡戴了大半時刻的數位面具,為了開這個記者會,他必須離開好不容易跟家人逃到的外國,重返莫斯科,他可以不這樣做,因為他已經安全,然而想到自己與男友的經歷,以及避難所裡的其他人,還有避難所外的其他人,他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公開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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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消失的同志難以估計,光是在片中出現提及的人就已經讓人細思極恐,例如車臣的偶像男孩,雖有一口好歌喉,甚至曾與卡迪羅夫合照,擁有一大票粉絲,卻仍然逃不過消失的命運,又如片中一名父親是政府高官的同志女孩安雅,被叔叔威脅要與他性交,否則就要告訴她父親她的性向,於是她只能求助人權保護組織的幫助,他們施展了十八般武藝,將她救了出來,甚至帶她經過海關,搭上飛機,層層的謊言與行動,只為了讓她逃脫被叔叔性侵或者是被爸爸打死的命運,然而當她好不容易受到安置,長期無法取得出國機會以及出門機會的她,終究在某天留下神祕的訊息神祕離開或者是被帶走,從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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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裡的同志們總是苦中作樂,活在隨時會被抓走的恐懼之中,那種壓迫的臨場感滲透出了螢幕,讓觀眾也跟著焦慮於那些上門探查的陌生人或者本該值得信任的警察們,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像片中的同志們一樣緊張,因為一切恐怖隨時可能發生,如同在同志宿舍裡,在毫無預兆下,一名同志因為壓力過大而割腕自殺,那是對自由追求的絕望,那種絕望是生活在男男手牽手,女女手牽手,不會被警察帶走,或者是被家人打死的自由世界的我們難以體會的,然而透過本片,你可以更加切身的體會這種如老鼠般躲躲藏藏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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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無法將他送醫,因為一旦他的身分被發現,避難所的所有人都可能遭受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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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最後,原本居住莫斯科的人權保護組織成員也逃出俄羅斯,要帶著兒子向加拿大申請難民簽證,因為車臣政府在那場莫斯科的記者會後,開始給她寄發各種恐嚇,並要求她早點自首供出同夥,免得憾事發生,即便能取得的資金越來越少,能申請的護照越來越少,他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而車臣政府也還沒有獲得勝利,因為他們還要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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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放任發生在同志上的事情繼續發生,那總有一天這些事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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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人們能夠生活在一個不戴面具也不用恐懼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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