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高雄電影節搶先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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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們又回到這裡了,這次帶來的是兩部精采但很容易被錯過的作品,分別是《康蒂的幸福魔法》還有《壞仨小》,這兩部作品一部收錄在〈孩子幻想國〉一部收錄在〈國際視窗〉,雖然單元不同,卻都在處理成年前的殘酷問題,這些殘酷肇因於不可控的家庭問題,一部療癒一部狂暴,一部繽紛一部灰暗,終究說的卻都是對於愛的渴望。

《康蒂的幸福魔法》

繽紛而古怪的人物、繽紛而有型的服飾、繽紛而直率的故事,《康蒂的幸福魔法》並非是只能給孩子看的作品,而是大人也可以一同享受的作品,描述一個能背下字典有點白目的十二天才少女康蒂,如何運用她古怪又靈活的腦袋,解決周遭人,以及自己家庭的問題。

雖然是給孩子看的,然而其內容卻不諱言自殺以及憂鬱症甚至是嬰兒猝死等陰暗議題,只是巧妙的利用孩子似的語言與想像,在孩子的視角來處理這些大人也不見得能處理的議題,比如因為妹妹死去而變得消沈的母親,比如因為產權糾紛而翻臉的爸爸與叔叔,又或者一顆眼球轉個不停的老師與號稱自己從另個次元來,想要從大樹跳下,返回自己次元的轉學生,抑或是會霸凌自己的學校大姐頭、對路人咆哮要他們離自己草皮遠一點的老伯……康蒂的世界雖然繽紛華麗,卻是有血有肉的,不會讓我們因為畫面漂亮,音樂輕鬆,故看過去後船過水無痕,反倒是可以令人聚焦這些我們會無意識避開的,生命的殘缺與遺憾,並如康蒂一樣,因為一項用A到Z描述自己人生的作業,有了重新檢視自己人生,試圖修補獲得幸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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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本片,其實頗讓我想起魏斯安德森的風格,那不只是因為電影裡這種特別亮眼的服飾與顏色設計,同時也是因為他擅長用一種述說童話的口吻,處理人生中的種種陰暗,使得這些陰暗得以令人用別種方式看見,當然本片的女主角康蒂也頗魏斯安德森,充滿了好奇心與主動性,同時又與身旁的「一般人」的頻率不同,一些小缺點設計如明明下了課,卻還對老師提問等讓同學氣的跳腳的行為,又或者是她滿臉的雀斑,那種擔心自己胸部永遠長不出來的焦慮(很妙的是村上春樹在《刺殺騎士團長》裡,主角在談自己過早去世的妹妹時,也用了胸部永遠長不出來這件事來談對妹妹早夭的哀慟,而眾所皆知,村上春樹也是擅長用一種童話口吻來描寫世間黑暗面的作家,於是康蒂的這個乍看是對性徵的焦慮,實際上是一種對死亡的焦慮,也使得後來康蒂在水中差點溺死時,看到的,竟然不是那個

在嬰兒時期死去的「不變的」妹妹,而是那個並不存在的她想像的如果還活著至今,身體成長的「變化的」妹妹,又如同片中森林裡那頭像獨角獸的小白馬,靠近純真無暇的康蒂,以此告訴我們她的純真天性,諸如此類的片中小細節都可以看出導演約翰歇迪(John SHEEDY)的用心與對作品的重視。)都使得聰慧善良的她與一頭烈髮的她更加可愛,也更加真實。

另一方面也讓我想到,或許我們國內這種面向「家長帶小孩一起看」的親子電影,也能有更寬廣的想像與更大膽的嘗試,在我看來,兒童電影與成人電影的差異並非知識量的多寡而是觀看視野的角度,而本片則很好的掌握了這一點,說了一個帶有懸疑與黑暗色彩,同時卻也帶有溫馨與繽紛色彩的關於成長與修復的故事。

《壞仨小》

「不能區分生死的傢伙,通通殺光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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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場的第一場戲,那一個長鏡頭,我就確定我會喜歡這部片,兩個人開著車來,停了之後,青年對著老頭,一邊抱怨和平時代人們的半死不活與精神墮落,一邊抱怨殘疾人們的無處可去,以及作為黑道的他們必須來這個不毛之地的安養院,解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不懂得反擊,也不懂得憤怒,當然也不懂得自殺的老人、唐氏症、精神障礙、身體障礙者……等被家人拋棄只得交由政府發包來「照顧」的社會邊緣人們。

當他與老頭打開鎖鏈,走進安養院裡頭,我們看到的是擁擠的床鋪,以及一個個失神的臉孔看著他們,對於怒目進來,舉槍咆哮的青年,失神的臉孔們甚至不懂得害怕,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青年看向那具從床上摔到地上,流滿地血,呻吟著的病人,走向本該看顧他的小弟,一槍把他打死,然後走到那個病人旁邊,或許是出自憐憫,或許是出自不耐,但或許更多的是憤怒。

「你們這些傢伙趕快去死吧!」

之後在車上,老頭會忍不住反駁,那些人也是有活著的價值,要他不要太得意忘形,接著他會安安靜靜的,帶著屍體與老頭去埋屍,然後讓老頭挖完坑後,從背後開槍斃了他,把他也變成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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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這整部片的「反派」,但同時也是某種看穿一切,看穿社會悲哀的「神明」的存在,他並非本片主角,但接下來他會像是神話故事裡的神明一樣,因為某些原因掉落了自己的「法寶」、「權仗」,只是在這個背景位於現代的故事,那是以「槍」的形式出現。

槍會掉到本片的三個青少年男主角們手上,他們就是本片片名翻譯《壞仨小》的「仨小」,他們是任意妄為的青少年幫派,一個沒有名字卻被另外兩個用專給流浪狗的名字「太郎」命名,一個練習柔道卻中途放棄,一個喜歡女孩卻沒有勇氣,三個人一有機會就湊在一起,打混摸魚,偷拐搶騙,作為本片開頭殺人如喝水的反派的對立面的「正派」,他們三個的壞也不遑多讓,不只喜歡戴面具搶劫,心情不好就去燒汽機車回收場,又或者是騷擾路人甚至在拿到槍後用槍威脅路人,交出錢包或者是回答奇怪的問題。

「喂,喜歡是什麼?」

「愛是什麼?」

「神明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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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了槍之後,他們原本就已經無序的生活變得更加瘋狂,每一場有槍的戲都使人坐立不安,導演大森立嗣( OHMORI Tatsushi)很懂得製造出令人捏一把冷汗的氣氛,三個青少年在一起時並非單純的友好與團結,還帶有青春期那種相互比拼觸碰禁忌的生猛與暴烈,加上他們三個都是被逼至極限的人,因此什麼事都有可能做的出來,我們也不會覺得他們說:「不如去強姦女高中生」只是青少年打屁的笑鬧而已,故在對劇情發展的想像上特別寬闊,名為太郎的男孩總是穿著女裝,因為不工作的媽媽既沒讓他上學也沒給他買衣服,就只向外跑或者在家對神壇猛拜,放棄柔道的男孩既被教練辱罵也被哥哥痛打,而那個喜歡女孩的男孩,總是遠遠看著明明彈琴很優雅的女孩,與每次都不同且陌生的成年人走進愛情賓館。

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他們都恨不得一切被毀滅,於是我們了解到,電影的主題是關於弱弱相殘,是關於弱者得到力量後,總是會發生的毀滅他人以及毀滅自己的不變規律,三個人時而一起行動時而分開行動,槍並沒有改變他們的人生,而只是讓他們人生原本會達到的終點更早抵達,如同在那些神話故事裡,意外獲得神器或力量的凡人(在大家比較熟悉的近代作品,則是如《死亡筆記本》),總是因為自身的缺陷,明明意圖達到幸福與滿足,最終卻只得到痛苦與毀滅,一種《阿基拉》式的末世氛圍瀰漫在本片之中,本來應該是邁向未來,邁向天空的年紀,在本片裡卻像高速下墜的零式戰機,在刺耳尖嘯中迎向生命最後的火花。

而真正痛苦的不是擁有的被奪走,而是被奪走時才知道自己也擁有。

《壞仨小》就像一碗加了煙灰的,濃郁且炙口的,道地的日本拉麵,儘管還是能看到許多能夠再打磨潤色的痕跡,但是就其本色而言也十分完整了,是會讓人看了過癮而且痛快的,關於愛與成長的青春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