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光榮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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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很漫長,漫長到像是老太太一點一點地拆開自己的裹腳布,最後只是看著自己彎折變形的小腳,早已無知覺的回憶起當年的痛楚。

  王勝利細算著自己被浪費的時間,要是拿去創作,或去接客,不知有多麼值得。

  可看著心疼著這些時光,往腦子最深處探去,卻是毫無遺憾的感覺。

  這種感覺有些難形容,他是抱怨著,可也是他人生中還算難忘的兩天。

  四十八小時後,又或者抓到嫌犯的那個當下,他們或許就會解了鎖,或許就會從此形同陌路,或許就又會走回各自的生活軌跡,跟以往一樣住在同一個世界,卻不曾重疊。

  即使委屈的很……王勝利抬頭看著專心盯哨的魏銘。

  就當作是一場隨時能醒的夢吧!夢幻又不真實。

  「皇后的視線太過灼熱,這是意圖讓朕分心啊!」魏銘也沒刻意回頭,只是輕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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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戲究竟要演到什麼時候?」聞言收斂的控制了自己的視線,感覺自己臉上困窘的發熱。「我不過想著你只剩下二十四小時,要是這次又錯了,盯錯人該怎麼辦,這樣不是不太保險嗎?」

  聽到『錯了』這個詞,讓魏銘頓時皺了眉頭,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我的直覺很準。」魏銘為自己反駁道。

  「你不就猜錯我了嗎?我又不是兇手。」王勝利抬眉,才不會讓他輕易躲開這一點呢!

  「要不是查到你這裡,朕有怎能查到羅珍川?」魏銘很有條理的辯駁道。

  說來也是……王勝利皺著眉頭。

  「可你就是碰運氣而已,瞎矇的!」這乍聽之下非常非常不靠譜啊!

  「運氣可不就是實力的一種嗎?」魏銘邪美笑著,銬著的那隻手攬過王勝利的腰際,使他一手反摺在背不容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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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運氣該有多好,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上這麼一個你。」魏銘在王勝利耳畔低低的說,富有磁性的聲音,又讓王勝利毛了起來。語畢,魏銘還變本加厲的輕咬著他的耳朵。

  「啊……」驚嚇之下,王勝利不小心叫出聲。

  「怎麼了怎麼了!」聽到叫聲,小太監碎著步緊張的登場,可看到現場不過是皇上和皇后鴛鴦交頸、魚水之歡的畫面,就默默往後踏回陰影處。「奴才告退。」

  羅珍江便當店一直沒什麼動靜,在櫃檯的一直都是那位大嬸。一個人掌握全場,動作利索果斷,一遇到有人問果雕就用『滾』問候,排隊人潮總是可以迅速解決。

  王勝利這裡也沒什麼動靜,被咬了耳朵之後一直嚷嚷著要告他性騷擾,可他也沒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只能困窘的趴在桌上不敢見人。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他一不小心打了個盹,順便做了個惱人的夢。

  自有記憶以來,他身邊的人,父母、同學,都是金髮碧眼的模樣,就他自己不是。

  頭髮還好染,父母心疼他,月月替他修剪和補染,可他兒時就沒有什麼隱形眼鏡、變色片這種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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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是異類,他面對的排擠和霸凌可沒有少過。

  可即便如此,父母對他的愛還是可以陪著他面對這一連串、貌似永遠不會停歇的痛苦之中。

  面對這樣的恩典,他從來沒問過自己的父母到底為什麼只有他長這個模樣,東方的面孔,深棕色的瞳孔。

  久而久之他說服著自己,不過是因為自己比較特別,所以大家對他好奇罷了。

  隨著年歲漸長,同儕之間的厭惡表達越來越內斂,霸凌也就漸漸少了。

  辛酸的夢,壓縮自己前半生的光景,既有苦澀也有溫情。

  「啟稟皇上,小店營業時間已過。」小太監又卑微地踩著小碎步來,猶豫再三後還是說道。

  「莫急,朕還要辦公。」魏銘不怎麼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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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吞淚退了回去,可約莫三十分鐘後,他又踩著小碎步出現。

  「皇上,電費很貴。」小太監說著,感覺連嘴唇都在顫抖。

  「能有多貴?」魏銘霸氣睥睨著。「多貴皇后都會出的。」

  有道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句話從耳入刺進腦裡,王勝利直接痛到彈了起來。

  小太監還來不及歡欣鼓舞,王勝利就臉色不好的賠罪道:「我朋友瘋子,你千萬別理他。」

  說完王勝利很堅持的拖著魏銘就走。

  出店之後,他們躲進了一旁的造景盆栽之間,依舊盯著對街的便當店。

  「該不會不只一個出入口?」王勝利問著,可自己也怕,這樣的話這些等待時間就都是虛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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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不會,我都調查過了。」魏銘查看自己的手機,發現有新訊息。「他們一家子就住在店鋪上面,結構上也只有一個出入口。」

  「那個大嬸,也是這家人喔?」王勝利還以為是員工呢!

  「那個大嬸比我們都要年輕,不過二十九歲,是羅珍江的妻子,也與之同齡。羅珍川也三十六而已,與我同個年紀。」

  王勝利駭然,那他跟魏銘可說是駐顏有術。一般人才這個年紀怎麼會衰老成這樣。

  這樣想好像有點不太禮貌,王勝利命令自己充滿歧視的心可以消停些。

  「聖光……」魏銘感覺有點緊繃,聲音、頸子都是,不知道是壓抑著自己的怒氣還是恐懼。「羅珍江六歲那年就進了聖光療養院。」

  「三十年前他弟弟都還沒出生呢!一出療養院就跟著弟弟生活,難怪那個弟媳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王勝利也跟著分析道。

  聖光……聖光怎麼了嗎?魏銘的表情有點不好,要王勝利來說,可能就是狼人看見月圓之日的表情,可能下一刻就會爆開衣服,變成一頭野狼,一邊嚎叫,一邊放肆啃咬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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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以他們現在的穿著,半裸著只披著西裝,那就不會爆開,浪費一件衣服了。

  王勝利搖搖頭,甩掉自己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想法。

  「聖光……高跟鞋……」魏銘的眼神越發狠戾。「一定得抓到才行,說不定……能有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王勝利好奇的問下去,只是魏銘的眼裡已經沒有他的存在了,他專注的看不見其他東西,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又等了幾個小時,王勝利的手機電已經要耗盡了,勉強滑開螢幕,被他拉到最低亮度的手機孱弱的顯示著現在凌晨兩點多。

  羅珍江便當的招牌燈都不知道熄了幾個小時了,魏銘只是這樣守著、寸步不離,也不可能現在就放他走。

  一開始王勝利還終於有種要破案的感覺,興奮的精神抖擻,對著那午夜街燈昏黃映照著的便當店,期待著有什麼危險會從黑影之中悄然竄出。

  可實在隔太久了,活在沒有人聲的白噪音中,怎麼想都相當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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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蹲在盆栽邊,那些盆栽可都是帶了刺的,開著幾朵紅色小花卻一點沒有減緩它的殺傷力。要是他打個瞌睡往前傾,那就會劃傷他精緻俊美的臉頰。

  魏銘專心的看不見其他東西,那也正好,正好他的背可以讓他靠一靠。

  王勝利說服著自己,這不是他要刻意靠近,只是尋求自保罷了。

  他緩緩的將頭靠向魏銘的後背,透過那高級西裝的材質,傳過他的溫度。王勝利不自覺的蹭一蹭,衣服上幾乎是王勝利自己的香水味,可也多了幾分陌生的味道。

  意識恍恍惚惚,似夢似醒,他就像晚間該停泊的小舟,拴上了岸上的繩子,卻也不確定有沒有拴緊,是不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波浪就可以將他捲走?

  突然,他們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從遠處走來。

  恐懼像是一隻野獸,在一切尚未發生前,會先把人折磨個遍。

  他們都繃緊了神經,王勝利也離開了他依賴的後背,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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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高跟鞋。」魏銘用望遠鏡看得更清楚,他喃喃道。

  王勝利聽言更是緊張著盯著,由遠而近。雪白纖細的小腿肚,套上了豔紅似血的高跟鞋,左右左右交替著,在這樣的燈光中既詭譎又唯美。

  王勝利又靈感大發,甚至感動的眼眶泛淚,不要太意外,藝術家就是這種可怕感性的生物。

  「是……是龐燦姊姊。」女子走過便當店,終於近到王勝利認出人來。

  「為什麼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裡?」魏銘凜然問道,有些問訊的姿態。

  王勝利不喜歡魏銘這種態度,兇手分明是那個羅珍川不是嗎?為何要這樣懷疑龐燦呢?那可是最疼愛他的恩客呢!

  「她性子嚴謹,為了我的展覽能盡善盡美花了不少心力。今日展覽結束後,恐怕是留下來一個個仔細檢查有沒有毀損的,或是什麼能改進的地方……弄一弄都凌晨了……」感受到濃厚的愛,王勝利感動地紅了眼眶。

  魏銘的語氣還是不怎麼領情,一連串不知道什麼的刺激讓他變的冷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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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晚了,不打車的?高跟鞋不好走,還走了這麼大段?」魏銘連珠串似的說道。

  「龐燦姊姊為人節儉,況且家就住附近,幹嘛打車。」王勝利越聽越不開心,開始大起聲來反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