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們的意思,確實他們人間要收錢付錢都跟我們沒關係,像你們這樣的人造神明也還有很多,有很多人也都信得很開心很有收穫,我們其實沒有針對你們或說你們不好。」老伯解釋道「我們在乎的重點是自己家的子孫要相信自己祖先,那個業務講兩句業障還業力的就被牽著鼻子走,肥水都落到外人田了。」
「……他不是法師嗎?」我問。
「喔!我們有人脈看到他以前做業務啦。」清瘦男子的頭朝著牆上微微搖動的人影答道。楊法師穿著西裝跟人握手的畫面瞬間閃過腦海。
「你們要幫忙其實業不是不行,只是我們要的是最後小伯耘他們這一家都是感謝我們,不是別人。不好意思我講話比較直接。如果這樣你們也幫的話那就來幫,如果是要他們最後胳膊往外彎去拜別人,那我們自己來就好。」主事老伯挑明了講。
我和清元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商量,玉女在這時候把凳子送了進來,放在清元旁邊,並把我像抱小孩一樣放上了椅子,她的紙手邊緣因為碰到我而沾濕變軟了。
「謝謝。」我說。
玉女朝我微微一鞠躬,又退到主廳牆角待命。
「你覺得呢?」清元小聲問我。
「先問他們可以怎麼幫,或怎麼回去再說。」我只想知道可以怎麼辦。
「好。」
「我們想知道要幫忙的話可以怎麼幫,你們教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清元一臉誠懇地對主事老伯說。
他們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清瘦男子看了看主廳牆上一個坐姿的人影,主事老伯讀懂了他的意思,跟我們說:「……換我們商量一下,你們先到院子裡休息吧。」
玉女又再一次上前要把我從凳子上抱下來,不等她伸手我們自己就先跳下來往院子裡走去,一走出房門又被守在門口的另外一隻更高大的紙紮娃娃又嚇了一跳,這次是個穿著俗氣金色唐衫的男娃娃,也是詭譎的固態笑容配上皮卡丘腮紅。
院子裡,天空和大地都依然是多彩的灰色,依然沒有太陽月亮或任何光體,但這裡的灰色淺了一些也暖了一些,有不少淡如薄茶的米黃色霧塊在天上和地上擠動著。在金色紙紮娃娃的注視下,我們沿著四合院的內牆繞著院子走,發現這棟建築物並不是真的磚頭蓋的,更像紙板的材質,通往院外的出口則有著幾束新鮮菊花突兀地插在地上。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我趕緊問。
「他們說看到我們過來王家,又看到我們跟那些鬼講了他們家的事,就派人盯著我們。看我們睡著就抓過來這裡,想問我們怎麼在講他們家的事,我解釋完你就來了。」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那個主持的人在這個世界的家,名字好像叫王會,應該是王得榮的曾祖父,年輕的是他弟弟王修,老的是李孟丹的曾祖父,叫李糧仁。」清元補充到「房子是子孫們燒給他們的紙房子,因為有人相信了這玩意所以他們就住這,那個金童玉女也是。」
他說這些的時候,我看到一個鼻子和下巴神似王得榮的黑瘦男子披麻跪在地上,身後還跪了一個青少年版的小王得榮,在喧鬧的喪事場合裡佈置著大量的紙元寶和蓮花,還有這間三合院的模型跟一模一樣的金童玉女娃娃。
「這是……他們給你看的嗎?」
「對。」
「那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用這段喪事過來囉?」
「說不定。」清元歪頭想了想「不過昨天我們在人界的行動完全被李孟丹的位置給限制了,如果這個喪事裡的王家人沒有人相信我們,那我們還進得去嗎?」
「好問題,不如來試試看?可以的話正好回來這裡,不行的話反正進不去。」
清元點點頭,我們轉身看主廳裡的討論進行得如何,裡頭似乎又多了幾個人。我回過頭把注意力放在喪事情境裡披麻帶孝的王得榮,試圖想像自己就是跪在地上不發一語的他,沒辦法。
「沒辦法。」清元說。
「我也是。」
「這樣好不方便呀!」
「是呀……」我沉思著來回踱步,一抬頭看到金童那張臉,他的樣子跟喪事裡的金童娃娃活脫脫一個模樣,紅通通的圓點腮紅,廉價的西卡紙身體。我望著他,腦海裡有了個新的想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