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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擊》——聖歌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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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過去就一個禮拜了,王勝利在這裡適應良好,有些太好了。

  這裡管理病人全採信每人身邊的專業看護,沒有制式的拘禁強迫,來到這裡,就像搬來了個小社區,偶爾辦個舞會、同樂會都是理所當然的。每個人可以自由的交流,因為看護相當專業敏感,一有問題就會隔離開來,所以也不用擔憂。

  來到這裡,似乎只要放輕鬆,慢慢把心裡的那些傷口治癒就可以了。

  槍擊的事情,很快又被歡欣的氣氛掩過了。當然還是有些病人覺得不安全,只願意留在自己的病房中,可大多的人聚在一起,把這可怕的事情當茶餘飯後的閒話來聊。

  「所以他們說了些什麼?」其實不期待聽到什麼厲害的回答,魏銘隨口問著。

  王勝利抱著枕頭,往窗外那盞強光望去。

  「他們說那隻狗相當溫馴,而且頗有神性,連螞蟻都不踩,小強也不殺,一般待在病人們身邊連叫都不叫,只是撒嬌的搖尾巴。總之沒有人願意相信那隻狗就是衝出來爆咬我的那隻。」王勝利回應道。

  每天深夜他們總會這樣對話,各自分享當日所得的情報,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瞎聊,這點倒有幾分像熱戀中的情侶。

  「是誰養的狗?」魏銘接著問。

  「沒人知道,他們說就是像校狗一樣,突然出現,然後就被養在這了。有人說或許是修女慈悲所以收留,有人說是醫生剛好需要訓練個治療犬之類的……眾說紛紜,真假難辨。」王勝利說道。

  「成語的詞彙變多了。」魏銘淡淡的讚許道,輕描淡寫到前面說的重點好像都不是什麼重點。

  「空閒的時間多了之後,多學了些語文之類的。」王勝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沒想到魏銘此人也會誇人。「那你呢?今天做了些什麼?」王勝利帶著期待問著,聲音有些軟綿綿的。

  「加班。」魏銘冷著聲音說。「龐璀那老頭公私不分,倚老賣老的傢伙簡直是社會亂源。」

「那麼嚴重。」聽到這語氣,王勝利不自覺的正襟危坐。「他要你做些什麼?」

  「試吃。」魏銘苦笑道。「然後寫下辣度表……」

  「什麼意思?」沒頭沒尾的,王勝利不能理解的皺了皺眉。

  「總之就是這一個禮拜龐燦找不到你,然後就問了我的垃圾前輩龐璀,然後龐璀就來問我你去了哪,然後我做了什麼自然是不能說的,所以也不能透露你在何處,然後龐燦那個老太婆就想了方法來折磨我,然後就以幫忙試吃冰淇淋的名義逼我吃下各種瘋狂程度的辣冰淇淋……總之是種逼供……」魏銘淡淡的陳述道,語速極快,感覺只是想要以最簡短語句把這個無聊的故事說完。

  「然後呢?」王勝利霎那覺得魏銘是個為了他不畏艱辛的鬥士,眼神中漾滿了崇拜之情。

  不對!不對!錯了錯了!龐燦姊姊為了找他所以才去逼供魏銘,的確,他的確算是被魏銘擄來的,這樣角色分配看起來,王勝利又錯把魏銘這個壞傢伙當英雄了。

  可真實世界哪有可能分的那麼清楚,此時此刻,他們都是為了釐清真相而並肩作戰的英雄。

  「哪有什麼然後,當然是我完勝了冰淇淋,要那個小太監回去再練練。」魏銘冷哼了一聲,要比吃辣,還沒有人能贏過他的。

  「龐燦姊姊也是關心我。她那麼聰明,要是你真的不說,還會有很多其他事會發生的。不然,就讓我通個電話,讓她放心就好?」王勝利提議道。

  「我保證她會整兵帶隊攻打過來的。」魏銘認真地說。

  王勝利想像著龐燦帶領著後頭的一排娘子軍攻打過來,揮舞著旗幟和寶劍,就像那奮勇上戰場的聖女貞德。

「真……真有畫面。」王勝利點了點頭說。

  或許等離開這裡之後再好好跟姊姊交代好了,不告而別的確有些太過了。都怪這魏銘,總是突如其來不給反應時間。

  什麼時候能離開呢?再過一個星期嗎?

  這一個禮拜他一開始都採用不說話的的計策,但是醫生耐心到王勝利有些心軟,不說話好像真的挺不禮貌的。

  於是他開始說實話,就如同魏銘交代他的那樣。

  他說了有關紅色高跟鞋的事情,一邊是測試著那些醫生的反應試圖打探消息,一邊是真心詢問著。

  因為是真的,所以也讓醫生們引起了興趣,不對!關注。只有魏銘那種變態才會對這個有興趣。

  他說到他記憶中既恐怖又迷人的那雙紅色高跟鞋,他好像忘掉了什麼,必須找回來他才能感受到完整的自己。

  突然缺幾角的記憶聽起來多嚇人,他渴望尋找著那些本不該與他分割的記憶,所以把恐懼化成無法不沉迷其中的美感,讓他印象深刻,讓他永遠記得,讓他一邊顫抖著一邊把這片刻記憶化成熠熠生輝的藝術品。

  還讓他間接害死了人……

  醫生記錄著,努力剖析著,在他們的面前,王勝利好像成了真正的病人。

  或許的確也是。

  要是真的有病,或許就不用離開這裡了。

  要是有病,或許醫生們也可以治療好他的。

  留下來或許就可以更靠近羅珍川的過往了?

  或許比較多時間等待紅色高跟鞋出現?

  王勝利突然覺得,這種安排只恰好適應於他這個角色,根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跟魏銘一起奮鬥,或許見到羅珍川這件事情也都是命中注定的。

  只是命運不知道會把他帶向哪裡,他是期待,卻也惶恐著的。

  「所以,紅色高跟鞋有什麼線索嗎?」魏銘日常的問著,這是每日按表操課必須的話題。

  「不少人聽到過聲音,見過的不多。」王勝利的語氣也認真了起來。「大多認為那是療養院的神靈之類的,不是畏懼,崇敬為多。」

  「出沒時間。」魏銘問道。

  「午夜後,大約兩三點。」王勝利回道。「出沒時通常伴隨著燈光熄滅,所以才鮮少有人看到形貌。」

  「既然有人見過,那看到什麼特徵了嗎?」魏銘繼續問道。

  「他們記不清楚了,印象深刻的只有鮮紅的紅色高跟鞋。」王勝利歪頭推理道:「也不知道他們是想來蹭話題所以隨便說說,還是有什麼巧合讓他們剛好都不記得紅色高跟鞋以外的特徵。」

  「嗯。」魏銘回應著,似乎自顧自地進入了沉默與思考。

  「大家說有一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是要讓他開口說話非常不容易。」王勝利學著那些病患神秘兮兮的口氣說道。「那個人患的病是認為自己已經死掉的病,所以躺在中庭的那副棺材裡,不吃不喝不說話,棺材裡有透氣口,恰巧對上療養院的大門和走道,要是療養院裡發生了什麼,他一定是知道的。」

  「科塔爾症候群。」魏銘神奇的迸出專有名詞。

  總是那麼神奇,這一個禮拜來,王勝利每天都對這男子的海量知識感到驚嘆。

  「或許吧!總之,我明天的目標就是讓他開口。」王勝利突然感覺到雄心壯志,他對著魏銘宣示著。

  魏銘輕輕笑著,有可能是嘲諷他,也有可能是覺得他的鬥志有些可愛,不過王勝利會想像是後者,因為這樣認為會快樂一些。

  「這可不容易。」知道病理的魏銘輕輕說道。「要是他們開口說話,就是撕毀了自我認同。」

  「為了找到真相我會努力的,找到真正兇手,羅珍川的罪會不會少一些呢?」王勝利說著。

  「羅珍川是精神疾病,不會死刑的。」魏銘的語氣瞬間冷峻,透露著他不悅的情緒。「殺人就該死,就算他瘋的時候只有六歲,或許他是因為其他什麼大魔頭瘋的,但殺了那麼多人的性命,這是事實。」

  王勝利腦袋有些混亂。

  「可是我們之所以那麼大費周章,不就是想要找出大魔頭,然後改變些什麼……」王勝利緩緩地問道。

  「沒辦法改變什麼,要改變也不是改變羅珍川的。再怎麼情有可原,也就是個殺人兇手。只是判個死刑讓那個殺人犯死於公權力下,多麼方便啊!一個人的死就可以排解眾怒。可我不甘心的是,那個躲在後面的人沒被抓到…… 」魏銘憤憤不平地說道。

  魏銘說的有道理,這王勝利是知道的。

  只是他本來以為魏銘對羅珍川是帶著理解且憐憫的,所以才執著著要找尋背後深埋的真相,因此為了一個精神病患的一句話,那麼的大費周章……

  可現在王勝利知道不是如此。

  魏銘只是想把有罪的,該為此負責的,全部全部都抓出來,讓他們受到制裁。

  魏銘始終是那個,站在頂點毫無慈悲的審判者啊!

  王勝利感到莫名的恐懼,這可能是來自對魏銘的敬畏,但他越是恐懼著,就越是著迷,就跟紅色高跟鞋一樣。

  望著那盞燈的方向,王勝利知道那裏有雙眼睛正在看他。

  王勝利始終無法想像那雙眼會柔情似水的與他對望,可是他可以想像自己被深深的吸入了魏銘深邃的雙眸,像是引誘人的兔子洞,只是墜下去後不是進入wonderland,而是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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