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蜷曲在睡袋中的戴芙漸漸睜開眼睛,她藍色寒冷的雙眼瞥向裹在棉被中的里諾。
他背對著她。
戴芙回想起她對他說的話,成功把他的注意力導到夏羅那裡,混過去了。
這也證明了,他有多喜歡夏羅。
戴芙心裡有些微酸酸的,反正之後他再問起自己的事,懷疑起什麼,再用同一招糊弄他就好了。
對,不要想太多,他會問,只是因為這些是關於夏羅的線索。
自己對於他,就只是一個煩人的監視者。
貼身跟監,極度可能曝光的做法,是組織不得不的決定。
善於操弄資訊的夏羅,是組織唯一一個無法掌控的女人。
如果說,接近里諾,是為了得到庇護場所,為什麼不繼續待著?
就是因為她失蹤,里諾向警方報案,組織才知道他們曾經共同生活了一年。
像是夏羅刻意為之的把戲,為什麼?
這個任務,到底會怎麼結束?
戴芙安靜地換上黑色套裝,慢慢坐下來,看著睡著的里諾。
看著他的睡顏,戴芙想通了自己的憂慮與不安。
在里諾面前,不斷殘忍推論、洗腦他們相愛的一年只是笑話,是自己的私心。
希望任務一下子結束,讓里諾放棄,進而遠離組織的監控。
明明她是清楚的,被列為『密集觀察』名單的人,還沒有一個人曾經逃過組織的制裁。
只是時間的早晚。
她低下頭,金黃的髮絲滑下,輕輕地接觸到里諾的臉頰。
「祝你好夢。」
她露出淺淺的微笑,起身離開了房間。
才在她前腳踏出去。
哈秋!
里諾睜開眼搔搔鼻子。
『還好有忍住!』
他在心中吶喊,其實他根本沒睡著,根本不敢動,頭髮還在自己臉上揮來揮去,噴嚏都要發作了。
「以為要被親了…」
里諾小聲地說,他雙手摀起臉,後悔自己為何要對戴芙做出那般逾矩的事。
難道是想要夏羅看到吃醋嗎?
嘗試證明,夏羅其實一直暗中觀察他,離他而去,只是為了逃過國家監獄的追捕。
這樣的話,自己也太過分了!
想到戴芙冰冷的雙眼。
她的長官已經不把她當女性看待,自己更不能這麼做。
里諾起身走到門邊,開門探出頭。
這麼晚了她到底要去哪裡,還穿得一身黑色套裝。
『黑色要殺我。』
里諾忽然想到史瓦恩說的話。
心中莫名的擔心,她要做什麼?
里諾睡衣都來不急換就衝了出去。
『難不成她是要去史瓦恩那裏,要殺他?』
里諾想不通戴芙的動機,只能跟在她身後一探究竟,他穿過停車場,終於發現她的身影。
仔細一想,他根本不了解戴芙。
她說自己是看守官,卻看得出她對這裏也不熟,史瓦恩更沒看過夏羅。
是假的嗎?
森跟戴芙描述的劇情,他們真的是政府官員,夏羅是罪犯嗎?
還是有更大的秘密?
與史瓦恩所說的秘密有所關聯嗎?
里諾越想越糊塗,越想弄清楚,就越模糊。
戴芙離他還有一段距離,月光映照著她的背影,身上的黑色套裝對比著她金黃色的長髮。
看著有些落寞又堅強,全身散發著冷酷而危險的味道。
但是里諾還是衝上前,他感覺到戴芙的悲傷,或許要做什麼傻事,必須要阻止她。
他卻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無謀。
啪沙。
戴芙轉過頭,銳利的眼神盯著四周。
「是錯覺嗎?」她自問,她沒看見里諾。
里諾這時,忽然昏倒撲在草地上,芒草遮住了他,這讓他撿回了一命。
任務狀態的戴芙是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使她失敗的因子。
就算她不想,森也會透過戴芙身上的監聽器,知道里諾察覺了什麼。
她站在監視樓外的草地,後面連結著監獄樓,再來才是醫療室,位於建築的最後一側。
建築內到處是攝影機,所以最安全的路線就只有一個。
戴芙決定好之後,輕盈地跑了起來,像是可以使自己飛躍起來一般。
如同刀劍一般鋒利的美麗。
劃破沉靜星空的恐怖。
里諾從草地上驚醒,起身掏出口袋的手機,只過了十幾分鐘。
那時候,他要出聲叫住戴芙,全身卻感到像被電流貫穿過的酥麻,才昏厥過去。
里諾捏捏身體,現在又沒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時間去想這些了,戴芙應該還沒走遠。
「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想到眼前就是走回來的戴芙,這十幾分鐘,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回答,衝上前抓住她的雙肩。
身上沒有血腥味,也沒有煙硝味。
「你做什麼?」她掙脫。
「我才要問,妳到哪裡去了?」
看著里諾全身是雜草跟泥土的殘渣,蒼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聲。
「睡不著出去散步也不行?」
戴芙的態度自若,但是看到自己的瞬間,確實是驚訝的。
她在演戲。
里諾不能放鬆戒心。
「妳去殺人了嗎?」
突然的問句讓氣氛冷凝,戴芙的眼神轉為冰冷。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問。
「史瓦恩先生說有人要殺他,穿黑色衣服的人,是妳嗎?妳一出房間我就跟上妳了,這又是妳的任務嗎?」
面對里諾毫無系統的質問,戴芙露出微笑。
「那你怎麼跟丟了呢?」她說。
她的笑讓里諾不寒而慄。
「你也沒看史瓦恩先生是不是活著就懷疑我殺他,也真奇怪。」
她這一提醒,里諾才驚覺自己根本亂了陣腳。
戴芙只離開了十幾分鐘,也不能做什麼,為什麼直覺卻在發警報。
「既然如此,就去弄清楚史瓦恩先生的生死!」
戴芙看著里諾的混亂跟懷疑,在過去,她可能會一起解決掉,以免後患。
她現在的心裡卻想著。
『他什麼也沒看到,可以蒙混過去。』
這想法讓她冷靜的心感到可怕。
像爆走的車,打下N檔仍不斷奔馳,只能祈禱著停下來的那一刻。
來得及嗎?
「我已經聯繫古德,帶我們去找史瓦恩先生,希望一切只是我的誤會。」
里諾的話讓戴芙拉回了現實。
他們跟古德會合後,穿過牢房,到達醫務室。
「史瓦恩先生,史瓦恩先生!」
不論里諾在外如何敲門,他一直沒有回應,讓里諾感到不安。
轉著門把,門果然鎖著。
「先用鑰匙吧。」
古德說,雖然他不知道為何里諾會這麼慌張。
打開門,史瓦恩躺在地上,腳朝著門口,手捏著心臟,表情猙獰。
「別動現場!」古德大叫,「看來跟你猜想的一樣遺憾。」
里諾無助地轉頭看向戴芙,又看向房內,擺設幾乎沒有什麼動,窗戶也是鎖著的。
也就是說是…密室。
死因是?
里諾衝上前觸碰了史瓦恩,尚有溫度。
「喂喂,是聽不懂人話啊?」古德不耐煩地拉走他的手,「你是想被懷疑嗎?」
里諾這時才驚醒過來,躺在地上的不是病人,是屍體。
驚訝、疲勞與失落使他說不出話。
他是醫生,所以從方才的一觸,便殘酷的了解。
已經來不及了,死因是…心臟麻痺。
「密室嗎…意外死亡吧。」古德推理道。
「他昨天才跟我說有罪犯也是心臟麻痺死亡,怎麼可能這麼巧,是他殺嗎?」里諾激動地說。
古德沒理睬他,逕自走出房間報警。
是誰做的?真的是他殺嗎?是戴芙?這個密室又該如何進入?
里諾更加混亂、迷惘,他想更深入房間找出更多線索,卻被戴芙抓出房間。
「別想了,這不是你的責任。」
她藍色的眼裡,透明、沒有一絲動搖。
難道是自己誤會了,誤會她,混淆了史瓦恩跟他說的那些妄想。
有身穿黑衣的一群人在暗中肅清罪犯,然後也會殺了發現他們的人。
是真的還是妄想?
戴芙跟史瓦恩所想的的黑衣人有關?夏羅也是?
「你還好吧?」
戴芙把他拉到走廊邊,手仍握著他的右臂,溫暖地讓他動搖。
「他說…」
戴芙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唇。
「別說,懷疑的事,懷疑我,都跟警察說吧。」
她鬆開里諾的手,讓里諾說不出話。
戴芙的聲音冰冷,又隱含著一絲關心,使里諾更加混亂。
她到底是敵是友,是否該相信她…
此時里諾的內心卻不想再懷疑她了,要是質疑了,似乎會有一團深不可測的黑暗朝他席捲而來。
他一直相信的世界都會瓦解。
他寧願否認史瓦恩所說的那些妄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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