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陽溪神傳--基督教世界8
飴壺塘這水塘座落在台灣西北部梅安縣郊區一座小丘的山腳下,位於進入縣民的熱門登山步道的入口處,是個足球場大,既不像公園又不像景點的茶壺形水塘。環塘圍著一圈醜陋又掉漆的的水泥仿竹欄杆和病懨懨的柳樹,柳樹旁就是一整圈採在紅線上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的違停,有些車又灰又髒根本就報廢了。水塘裡有幾十隻烏龜在發黃的水裡漂浮著,天氣是鬱悶的陰天,讓這地方蒙上一股濃濃的陰氣。
「哎呀好久沒回來了好懷念呀~」飴壺塘閉著眼睛大口呼吸著新鮮度遠遠落後於焦陽溪河谷的空氣。
「這裡就是你嗎?」
「對呀!你看,我有好多烏龜,長命百歲耶!」他得意地說「而且明明沒地方下蛋,烏龜也還比以前更多耶!」
「為什麼你裡面有光點呀?」我盯著水面跟烏龜一起緩緩流動的光點。
「那個喔……那自殺的啦~」他收起興奮的表情嫌棄地說。「你應該也有自殺的吧?」
我想起在我下游徘徊的女鬼說:「嗯…,我不確定那個是自殺還是意外。可是你這水應該沒很深他們是怎麼死的?」
「我哪知?我又不是他們。」他說著就往山的路口走去。
我跟著他走了一小段路,繞過轉角來到一座浪板遮雨棚下的『百應公』迷你小祠堂前,百應公的神主牌子上光點閃呀閃的,我們從這回到了灰彩的次元裡。
百應公留著西班牙藝術家達利的性格翹鬍子和油亮漆黑的大波浪中長髮,穿著現代感十足的雅痞斜紋軟呢長版大衣,銳利的顴骨和瘦凹的面頰都透著一股憤世嫉俗的妖氣,比起山區的陰廟主神,他更像人界某些頹廢、造作又自戀的同性戀藝術家,我還真沒料到會有道教系統的神是這個樣子。
因為我們的意識結合傳送點時腳步一邊往後退,所以並沒有撞上他,只是突然出現在他的牌桌上,把他的一手好牌踩得一團亂。
「Oh! Shoot! What the freak?」百應公神經質地伸手保護他的大好牌局,另一個不知名的邋遢神靈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空氣中飄過一股奇怪的尿騷味。
「嘿!百應!你還記得我嗎?」飴壺塘跳下牌桌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我則幫忙把落到地上的柳葉牌銜回桌上。
「誰?基督教的羊來這裡做什麼?」百應公驚恐地看著飴壺塘。
「我呀!不要鬧了,你這副牌還是我送你的你忘記了唷?」
「什麼?」百應公瞪大眼睛定格了有十秒那麼長,一旁的邋遢靈撥開散亂的頭髮跟著來回打量我們兩個,尿騷味似乎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我猜他可能是個過世的街友。
「我啦!你想不起來唷?」「要我撒泡烏龜尿給你聞聞嗎?」
「烏龜尿?……飴壺塘?」百應公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
「賓果!」聽到這句百應公的下巴瞬間脫臼。
「你怎麼…?你跑去基督教了唷?」百應公站起來繞過牌桌,伸手上下左右地擺弄起飴壺塘的羊頭確認裡面有沒有裝錯腦袋「我還以為那些國小女生遇到什麼意外全死光了,結果你沒有消失呀!」
「沒有呀!我出門遇到摩西,他們剛好在開徵公務員,我想說一直靠那些小妹妹的都市傳說很不穩定,就加入啦~」
「這樣啊~唉唷有沒有三十年了呀?你也不傳個消息回來,我們都以為那些小妹妹一口氣全死光了。」聽百應公的敘述我就能看到幾個小女生往塘裡放沾了口紅唇印的粉紅紙船的畫面了,原來是真有小女孩許願只是不是投零錢呀。
「沒有啦~是那時候規定比較嚴,沒機會回來看你們,我也是忙才忘記嘛~」飴壺塘說自己忙的時候完全臉不紅氣不喘,我很佩服這一點。
「是喔~難怪,你走之後沒幾年,有個年輕媽媽長得跟其中一個許願的妹妹一模一樣,黑黑瘦瘦的,我們還在奇怪說怎麼死掉的人又長大跑回來。」百應公聚攏了所有柳葉牌,開始進行各種華麗的花式洗牌,一邊繼續說道:「不過她超級夭壽,晚上來把小孩隨便生在柳樹下,生完跟朋友開了車就走。嬰兒半夜滾到水裡隔天就變浮屍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我在一旁聽著百應公的敘述,在腦海看到遠遠的飴壺塘柳樹下有個瘦弱的女人,被另一個胖女人從地上扶起來,慢慢走向還停在路上的車子,車頭燈照亮了他們的身影,剛生完孩子的女人虛弱地痛哭著被拖往車子後座,那瘦巴巴的身影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