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花(小說局部)8
沒有女房燒柴暖水,雨賢當然不能像一般日本家庭那樣顧女傭,只能在夜色剛到時就去家附近的澡堂報到,澡堂的老闆長澤倒是個親切的好心人,聽出他的口音不同便偷偷送他一塊肥皂,讓他早些進去洗,不然晚了可能會有性子不好的人來。
長澤老闆說他有個弟弟就在台灣的林場上班,才會對他那麼好。
解決完住宿和洗澡,還有三餐要解決,東京跟台灣一樣,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家吃老婆或媽媽做的飯,能外食的地方不多,有外食的地方都不便宜。離開白石家的雨賢吃完了台灣帶來的乾地瓜,遊走在上野的大街小巷,四處尋找著能用最低價格讓咕嚕叫的肚子閉上嘴巴的地方,找不到新的地方就只買最簡單的白飯糰或醬油飯糰果腹,別說有漬物、炸魚和玉子燒的便當,就是地雞飯他都不考慮,就這樣到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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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初綻的四月一日,雨賢穿著在師範時的黑色學生服上學,衣服緊了些,他在意,但也不想再噴錢添新的。
入學儀式有個橋段是要唱名新入學生的名字,被唱名的新入生要起立應聲,一般人太多的學校也許會減略這個步驟,但人數不多的音樂學校要省下這橋段是萬不可能的,這讓雨賢有些小緊張。
唱名儀式一開始就是研究科的聲樂部開始,新生只有一個姓中川的男孩,像許多日本人一樣白瘦而濃眉,也帶著眼鏡,瘦消的身形實在看不出是個練聲樂的,接著是器樂部的三男一女,很快就輪到了他所屬的作曲部,這一年的作曲部也就他跟另一個叫田崎富美江的女生兩個人。
「鄧 雨賢桑。」他站起來答禮,馬上感覺到四周射過來上下打量的視線,這一刻讓他感覺身上的舊制服特別緊繃。雨賢坐下來換身旁的田崎起立答禮,他萬般期待接下來能聽到別的不是日本人的名字。
同組的田崎富美江的個頭嬌小,有著曬得金黃的膚色和一雙東瀛少見的大眼睛,聲音洪亮清楚,不說話也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銳利氣質,十八九歲,穿著嶄新的黑白箭羽紋袴服(上學用和服),質料是普通的銘仙(當時的平價布料名),跟其他千金小姐身上的緬緞很不一樣,就是對衣著外行的雨賢也能看出來。
富美江坐下來,轉頭對著身旁的雨賢上下打量,唱名儀式繼續著。
「トウ…さん?」富美江偏著頭小聲耳語。
「はい。」
「朝鮮?台湾?」
「台湾人です。」
「あそ、珍しいな。」富美江微微噘起嘴「もう一回名前言って。」
「鄧 雨賢と申します。」
「じゃ、賢さんと呼んでいい?」她看得出來雨賢年紀大些,卻不對他說敬語「トウさんて、お父さん見たい、うち慣れないの。」
富美江的語速很快,又刻意壓著聲音說,這讓雨賢不禁瞇起眼睛仔細聽,頭也偏得厲害,過緊的衣服另一端都快掀起來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