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里諾坐了起來，他又想起昨天的事。
對於『國安局』，戴芙只說過『不適合你』。
難道她其實是國安局的成員嗎？
但是又為何要隱瞞？
如果她真的是，夏羅可能就不是國家監獄的罪犯，那麼，夏羅是誰？
『被期待的人』
戴芙是這樣敘述她，夏羅也會是國安局的嗎？
里諾越想越迷糊，這時他想起『小天使之家』，黃色的牌子，及戴芙的淚水。
果然，一切的謎題都繫在那裡。
他推開房門，戴芙已經在客廳，一身如常的黑套裝。
「妳離開那天幾點走？」
里諾不知該如何問起昨晚的事，也不能讓她發現他潛入過她的房間。
「三天後的早上6、7點吧！也可能提早。」戴芙說。
「要我送妳嗎？」他問。
戴芙轉頭看他，停頓了一下。
「不用。」她說。
「可是，國家監獄很遠吧？」
戴芙沒有回應，里諾不知道該接什麼。
「有人會來接我。」戴芙說。
「是森嗎？」
「可能是別人。」她說。
戴芙一直對他的問題興趣缺缺，好像不想多提。
他們又沉默了，里諾不知道該如何提起『小天使之家』的事，看她之前回應的樣子，那似乎不是個很好的回憶。
但是他卻很想知道。
好像是一種補償，他很想了解眼前這個女生，彌補他來不及了解夏羅的遺憾。
「妳離開後，還能見到妳嗎？」里諾忽然問。
戴芙假裝沒聽見，她低下頭。
「我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不需要見面。」她還是回了。
「但我認為妳是，妳…」
「這是工作。」戴芙打斷了他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表情像是在害怕什麼。
他無法理解，她在隱瞞什麼？
里諾坐在沙發的一邊，他看著戴芙的表情，想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
他卻什麼也看不穿，戴芙不理睬他的視線，別過頭去。
里諾站了起來，回房間拿起車鑰匙，把皮夾及手機放入口袋，套上外套，直直穿過客廳，走出大門到庭院的車。
戴芙隨後跟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使她沒時間穿上鞋子，直接拎著鞋跟上去。
「如果是工作，就上車吧。」他說。
聲音溫柔卻很冷漠，今天的他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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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芙在車上穿上鞋子，看他的側臉猜不出他的目的地。
『他生氣了嗎？』她想。
剛才的回答，她故作冷淡的回答。
戴芙其實很高興，高興他出自於關心的那些問題。
但是她不行，因為她必須讓他徹底離開組織的監控，她不能是他的朋友。
不行，什麼都不行。
她要徹底消失，就當她不曾存在。
又是一個紅綠燈左轉，戴芙感覺到一股不知名的害怕。
忽然，那個建築映入眼簾。
「你是什麼意思？」她生氣的質問。
里諾停下車，轉頭看著她，她的表情比起生氣，更像是恐懼。
「為什麼生氣，只是來『小天使之家』，難道這裡有什麼？」里諾問。
「沒有。」她別過頭。
里諾見她不說話，直接將車開進小天使之家的停車場。
他下了車，戴芙也下車，他又走的很快，戴芙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為什麼來這裡？這裡和夏羅無關吧？」
里諾轉過頭看她，他的目光溫暖得讓她害怕，她放開手，退了一步。
「這裡與妳有關。」他說。
「自從認識妳，我就知道妳在隱瞞什麼。我想知道，所以來這裡。」
戴芙沒有說話，她的表情很複雜，里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對，但是他無法不這麼做。
他覺得自己好像也在害怕些什麼。
「歡迎你們來到小天使之家。」園長熱情的招呼打斷了他們倆的沉默，「先生，請問大名？」
里諾感到有些尷尬。
「里諾・柯提斯。」
「啊，歡迎柯提斯先生，想必後面這位就是柯提斯太太了吧！」
戴芙楞了一下，就在他們兩個還沒反應過來，糊里糊塗地被帶進了小天使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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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擺設很溫暖，充滿小孩子的吵雜聲。
真的開始有種年輕夫妻來領養小孩的氣氛出現。
里諾不知所措地全身發麻，他求救似的看向戴芙，但是她卻面無表情。
「那麼，柯提斯夫婦，你們想領養怎樣的小孩子呢？」
聽到園長的問題，里諾覺得更尷尬了，他希望這傢伙不要再說了。
「讓我們隨意看看，可以嗎？」里諾擠出一句。
「當然，請。」
園長張開雙手歡迎，不管她有沒有說話，都讓里諾很冏。
在園長走後，戴芙冷冷看著他。
「你想調查什麼就去吧！」她說。
她的冷漠，讓里諾不那麼尷尬。
他走近她，悄悄向她道歉，她只是別過頭，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啊，是醫生！」
本來只是想在門外看看小天使之家內部的狀況，沒想到小孩卻認出他。
離上次的公益義診，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嗨，大家好。」
里諾打了一下招呼，小孩都擁了上來。
「你看，我已經這麼高了，查吉還是一樣。」
「什麼，你欠打哦！」
小孩的聲音此起彼落，里諾其實不太會和小孩相處，上次都是杰在控制全場。
他又忍不住看向戴芙。
「醫生的老婆？」
這次小孩換圍攻戴芙，他們抓住她的手，使她不得不低頭看他們。
小孩的味道，他們的聲音，推擠的樣子，戴芙忽然一陣噁心。
里諾看她的表情不對，馬上拉她到外面的庭院。
戴芙對著矮灌木吐了。
里諾輕拍她的背，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他遞給戴芙面紙，她蹲在矮灌木旁，神情有些渙散。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說，慢慢走向洗手間。
里諾擔心地跟在她身後，她漱完口，表情看起來有些蒼白。
「妳沒事吧？怎麼了？」
里諾低頭問著她，一手扶著她的肩膀。
他覺得戴芙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倔強地推開里諾，自己走向遊戲間的矮桌，無力地趴在上面。
一些小孩關心地走過來看看，里諾對他們擺手勢，要他們讓她休息。
孩子們也聽話的離開，到別的地方玩。
「妳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里諾問著，她沒回話。
她說不出口，她不能說。
戴芙沒辦法說，她的噁心，是因為她一看見那些小孩擁簇的樣子，讓她想起門後成堆交疊的小孩屍體。
而且他們在未來，也可能會成為那些屍體的一員。
他們再次陷入沉默。
里諾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看起來很難過，應該要回去休息。
但是他又想知道隱藏在這裡的秘密。
「啊，夫人怎麼了？」
聽到消息的園長迅速出現，滿臉擔憂。
戴芙沒回話，里諾也不知道如何回應園長。
「她身體不舒服，剛才吐了。」他說。
園長先是擔憂，聽到他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恭喜。」園長彎腰，在里諾耳邊小聲地說。
「不是這樣啦。」里諾更加尷尬。
「不用管我，你自己去看吧，我在這裡休息。」戴芙打斷了他們。
她的聲音雖然虛弱，但是語氣冷靜又堅強。
「這樣吧，你們這邊有沒有小孩的名錄和一些導覽，我先看這些好了。」他說。
「是，那請你等一下！」
園長馬上起身去拿資料，戴芙沒說話，側臉枕在手臂上。
很快的，園長拿著一疊手冊出現，也不忘了端一杯溫水給戴芙。
「謝謝妳。」他說。
里諾代替戴芙向園長道了謝，她回以微笑，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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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芙啜了一口水，偷偷觀察他在看什麼。
他應該發現不到什麼的，因為『小天使之家』只有高層人員知道，他們是國安局的實驗體提供者。
不管是孩子，還是照顧孩子的人員，全部是活在名為『愛心』的虛擬假殼中。
「怎麼了，妳也想看嗎？」里諾看向她。
她竟一時著迷於他認真的表情。
「沒有。」她馬上說，臉埋回矮桌，掩飾她泛紅的臉頰。
「看了這些文件後，我覺得有些奇怪。」他說。
「那邊？」
戴芙沒有抬頭，因為她不肯定自己臉上的紅暈是否消了。
「這裡只收留1～12歲的孤兒，1歲前的孩子是由醫院照顧，那12歲後呢？他們去哪了？」
他注意到這核心的重點。
里諾看她沒回話，放下了手冊。
「正確地說，我想知道，妳12歲離開這裡，到了什麼地方？」
戴芙聽了他的話，緩慢地坐正，冰冷的藍色雙眼直直看著他。
「你應該聽過『政府的孩子』吧？」她問。
里諾屏起呼吸，那是『兒童福利法』中最離奇的一項。
12歲以上孤兒，只要符合條件，就可以藉由社福人員申請，國中到高中的6年時間，由政府當他們虛擬的養父母。
和學校合作，釋出床位作為他們的家。
所有教育及生活費，全由政府及民間團體支出，高中畢業後一年，即開始還債。
就像是擴大版的助學貸款。
曾有一陣子熱烈討論此方案的可行性，預算等，沒想到真的有實際案例。
「我想你既然是市立醫院的醫生的話，政府政策是不會不清楚的吧。」戴芙說。
里諾想起那邊她在育嬰室玻璃窗外的淚水。
是因為她預見那些孩子的未來會與她一樣辛苦，而流下的同情之淚嗎？
他又想起戴芙看著他的家的表情，那是因為一直以來沒有家的她，對家的憧憬嗎？
他覺得自己有些了解她，但是又體認到眼前這位女孩所承擔的一切，是他永遠無法理解的。
「高中後，就參加國家考試到國家監獄裡任職，就只是如此。你還有想知道什麼嗎？」她說。
戴芙第一次揭露她這麼多過去，要不是昨天晚上的意外，他就會相信。
相信她現在所說的所有過去。
『國安局』，她稱之為『組織』。
現在的坦白，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他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肯定，她在蓄意隱瞞『國安局』的事，那不只是個政府部門之一嗎？
她為何要隱瞞？
里諾沒有回話，也沒有立即戳破她的謊言。
他站起了身。
「回去吧！今天強迫妳跟我來這裡，讓妳想起不好的回憶了，我很抱歉。」
「我沒關係。」
戴芙又打斷了他的話，她走在他前面，她的背影嬌小，又堅強，卻又孤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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