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米血，它是一種人工血液，其組成我也不清楚。會攻擊身體細胞，同時刺激分裂、癒合，讓人體進入破壞及重組的循環中。」
戴芙的長髮由肩頭滑落，她的冷靜，使里諾屏住呼吸。
「經過長年的測試，前前後後微調了很多次。」
她停頓了一下。
「成功的話，就能獲得強力的肉體。失敗，就是死。」
她弓起腳，雙臂擁抱了全身。
里諾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完全是無視神的存在。
「妳說，『長年的測試』是什麼？」
里諾終於問了一個問題。
戴芙看向他，沉下了臉。
「你不會想知道的。」她說。
他們之間，開始了短暫的沉默。
「還是告訴我吧，我覺得自己應該了解。」
里諾看著她，戴芙感覺自己又要臉紅了。
「組織，會用一些方法聚集全國的孤兒作受測者，每年一次，我就是第一年。」
她蜷縮著身體，側著臉看里諾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組織，就是國安局吧？」他問。
「嗯，國安局有兩部分，一部分是國人所知的政府機關，第二部分就是我口中的組織。」
沉重，忽然的沉重壓到里諾的肩上。
到現在，即使戴芙陳述事實，他仍然無法理解她曾經承擔的痛苦。
『妳一定很痛苦。』
他說不出口，他說不出這種膚淺的安慰。
「那，那夏羅也是？她身上的變化…跟妳不太一樣。」
戴芙知道他一定會問起夏羅。
「她和我不同，被注入的是不同屬性的奈米血。」她說。
「詳情不清楚，她被改造的是大腦。關於她的能力，我之前也說過，組織想無限放大她的力量。」
戴芙又和他說了終端機、預知、監聽國際網路等等，組織的野心。
為了達成這些，而利用夏羅、改造她、控制她。
戴芙也和里諾陳述了，夏羅耗盡一生，全力做出的反擊。
讓自己成為病毒載體的事。
里諾從頭到尾也只能聽著。
「我不能理解。」里諾緊握放在床沿的手。
「這麼痛苦，她根本沒有自己。既然如此，為什麼，為什麼…離開的時候，是笑著走的？」
里諾又想起夏羅死去的表情。
如此平靜，又紅潤著臉，像做了好夢一般。
為什麼，為什麼呢？
「我能理解。」
戴芙沒有任何說明，只是這樣回應他。
她的表情，是里諾從未看過，溫柔地能治癒一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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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你打算如何？」
戴芙終於把深藏於心的秘密說出來後，心情一下子放鬆，伸直了腳，側臉看向里諾。
組織放著她們兩天沒有追擊上來，應該是那個臥底的背叛者在暗中隱瞞吧…
她驚覺自己過度沉迷於里諾沉思的表情，又轉回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妳難道不恨嗎？」里諾看著戴芙。
「妳會復仇嗎？」他又問。
戴芙對於他的疑問有些疑惑，她重合了自己的雙手，在膝蓋前十指交扣。
「我沒這樣想。」她說。
「因為組織唯一教給我的，就是『奉獻』。」戴芙深吸一口氣，接著說。
「組織給了我活下去的意義，告訴我一出生就被遺棄的原因…就是為了保護國家。為此，必須犧牲自己。」
「戴芙，不是這樣。」里諾趕緊打斷她。
「即使這麼多人死去，自己的身體被改造，也不會恨。因為，能夠派上用場，就能被愛，就不是『多餘的』。」她說。
「不是這樣！」
「被組織控制，就能被愛。」戴芙的淚在眼眶中打轉。
「不是！」
里諾抓住她的雙肩，硬是讓她抬頭，面向自己。
戴芙的雙眼空洞，她沒有停下，看著他，仍繼續說著。
「如果，沒有人發現組織，我就只會殺那些危害國家，真正的犯罪人渣。一旦被發現，我就無法再保護『好人』了。」
戴芙空洞的雙眼墜下了淚。
「無法再保護，我就會，再度被拋棄了。」
里諾又再次抱住了她。
「不是這樣。」
他又再次重複，手溫柔的拍著她的頭，讓戴芙靠在自己的肩膀。
她的手縮在里諾的胸前，流著淚。
其實這也沒什麼，沒有什麼好難過的，但是她在此時此刻，好需要他的溫柔。
「他們只是在利用妳受創的心，利用妳達成野心。如果要妳犧牲保全自己的安穩生活，算什麼『好人』？」
里諾只聽到她在吸鼻子的聲音。
「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沒關係，不用再找什麼活下去的理由了，不要再為了誰付出了，戴芙，妳可以為了自己而活。」
戴芙沒有回應，只是哭，沉溺於他溫暖的話語與體溫。
好想要就這樣，在他的懷中睡去，再也醒不過來，也無所謂。
「從今以後，不要再痛苦下去了，因為，妳不是一個人。」里諾說。
里諾的話，讓戴芙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閃而過的懦弱想法。
她擦去了淚水，推開了里諾的胸口，坐正，抬頭看向他。
「我是因為遇見你，才改變的。」
戴芙的聲音，因為鼻水，顯得很模糊。
「因為很羨慕，因為，不想殺你，所以我知道，我是錯的。」
戴芙抬起頭看著他，雙頰泛紅，眼睛和鼻子都哭腫了。
「我殺了很多人，雙手的血腥至今仍消散不去，這樣的我，真的可以活下去嗎？」她問。
里諾回以微笑。
「正因為如此，才要活下去，為了贖清罪孽。」
他扶住了她的雙肩，堅定地望著她的雙眼。
戴芙不禁害羞地別開頭，推開他的雙手，頭轉向病床的另一側。
他們倆又陷入了一陣沉默，這次大概是他們最深入的一次對話了。
戴芙卻低下頭，開始後悔。
『為什麼跟他說那些話阿…』她想著，蜷曲起身體。
『只是在博取他的同情，討取他的安慰，找藉口逃進他的臂彎…太卑鄙了，我。』
她將頭靠在弓起的膝蓋上，不敢看向里諾的方向。
「戴芙，我不逃了。」
戴芙詫異地轉頭看向里諾，他淡淡的苦笑。
「妳說過，改名換姓才可能逃過追捕，但是我不想這麼做。」
里諾看向戴芙。
「因為我並沒有錯，妳也是這麼覺得，才不殺我的吧？」
「呃，嗯。」戴芙有點心虛。
「未來也會有很多這樣的人吧，不小心知道事實而被追殺。」
里諾再度看向她。
「還有不想再犯錯而脫離組織的人，就像是妳。」他繼續說著。
「我想保護他們。」
看著里諾的表情，戴芙忽然脹紅了臉，只能快速低下頭。
「你是認真的嗎？」
她硬是壓制住自己過於狂亂的心跳。
「你知道，這就代表了與組織為敵，這個國家，完全是組織的幫手。」
「我知道。」里諾打斷了她。
「我一個人的話，一定做不到，但是有妳的話，一定可以。」
戴芙回不出話，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臉紅了，但是這次卻無法移開視線。
他堅定的表情，真心的話語，使戴芙萌生了比愛戀更濃稠的情緒。
她想要為他戰鬥。
為了自己而活，她早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戴芙決定了，里諾，就是她存在的理由。
或許里諾仍然不清楚組織真正的龐大及黑暗，才這麼說。
此刻，她忽然理解，或許這一切都是註定的。
這個土地已經開始厭倦用犧牲及痛苦築出的虛假幸福，所以才發生這麼多事。
所以才遇見了他。
戴芙泛紅了雙頰，她沒回答，但是里諾已經知道她的答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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