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非常珍貴的

「生命是非常珍貴的」，一句老生常談的心靈雞湯話，但有多少人能懂得這句話裏頭真正的涵義呢？沒有體驗過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人，也許會覺得擁有的這一切──能呼吸、能自由跑跳、能做喜愛的事情是習以為常的。

家母和舍弟在上禮拜陸續確診後，我心中浮現出過往照顧過他們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埋藏在心中的陰影又再度襲捲而來。很多時候，造成心理恐懼慌亂的不是外在的病毒，而是人內在的心靈──那種找不到平衡的失速感。

他們不甘心因病毒，靈魂被囚禁了；他們不甘心因病毒，變成監獄裡的囚犯。他們的訊息透露著不開心，大肆發洩情緒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妄為。我和父親只能耐心地像使命必達的皇室管家般，不分晝夜仔細照顧他們的生理和心理。

這個世界面對來勢洶洶的病毒，已有兩年多了，至於為何會有這個病毒，卻仍然未知數，是人為的呢？還是人類破壞了大自然的平衡，而慘遭大自然的反撲呢？總之，人類就是一個既可怕又可愛的生物。

經歷過SARS風暴的洗禮，如今又是新冠病毒──一個世紀大病毒奪走了比戰爭更多條寶貴的生命，這些事情肯定會寫進歷史裡面，讓後代人來感概我們如此對待地球、對待自己的同類。

就像電影《第五元素》中外星人女孩，在快速學習地球上所有一切的知識時，看到了核彈、戰爭那幕人吃人的血腥畫面，覺得地球人是個殘酷的生物。

人類是殘酷的生物嗎？如果是我的回答，肯定是的。記得幼兒園背誦的《三字經》中的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如果這世界所有罪惡都沒有，那我會相信這句話；但翻開一頁又一頁的史書，那裏頭全是血腥汙穢不堪的畫面，而我們的國民義務教育就是教導孩子這些人吃人的畫面。那些孩子懂得「生命是非常珍貴」的這句話真正的涵義嗎？

回顧學生時代，我沒懂得這句話真正的涵義，只希望自己別變成那個吃人的人。真正體悟這句話，是我人生第一次住院時，看著鮮紅色的血液不斷地、不斷地從自己的身體流出，滿滿血腥味令人作噁，而那味道我至今仍忘不了。那時候，第一次感覺死神離我很近，即便我害怕惶恐，面對家人仍舊冷靜笑臉。

即便二十四小時雙手被三四個點滴吊著，持續了六、七天的靈魂囚禁，不自由地躺在病床上的身體，沐浴上廁所還得靠家人幫忙。於是心靈只好在書中、手機中找尋自由、找尋桃花源，靠著我的豐富想像力，撐過了靈魂被囚禁的痛苦。

「生命是非常珍貴的」，我希望家母和舍弟能懂得這句話的涵義，別太小看病毒，好好吃藥、視訊看診，一切照規定走，乖乖當著病人，別再任性了，好嗎？面對我和父親的嚴格，你們或許不懂，覺得我好像惡魔，囚禁了你們的靈魂。

但你們的生命對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是你們血濃於水的家人；別人的生命也非常珍貴，因為他們也有家人。照防疫規定走，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

別人要當殘酷的人類生物，我們就別當了，好嗎？這世界不缺乏壞人的，希望你們能明白我身為你們家人的苦心。

PS.人生就是一部部悲劇寫成的，只是我們奮力在悲劇中找到變成喜劇的方法。

*寫於2022.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