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散文｜C的故事｜字母表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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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開的茶室，不大的店面，她喜歡開放式的空間，從外面斑駁的綠色鐵欄杆從花窗看進店內，可以看見櫃檯播的喜劇港片，也能看見廚房磚塊上沾滿橘黃的油光，還有透明玻璃杯上的茶漬。腸粉、牛雜麵、西多士、菠蘿包、糖水，開業以來從來不變動品項，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愛吃的，他和她，以前的他和她。
C和他初次相遇是在尖沙咀鐘樓前，那年的她剛滿20歲，一身素淨的灰白袍子，配上兩條烏黑的長辮，白襪加上穿了五年快掉底的黑皮鞋，在花磚與花崗岩漂亮的相映下，是顯得突兀的存在。
自小單親，今年母親病逝後只得投靠姑母，她搭車到這裡等姑母來接她，凌晨將近但沒有人來，用僅存的銀幣撥到姑母開的茶室，卻是隔壁鄰居接上了：「妳姑母現在忙的呢，妳看著辦自個回來吧！」喀拉..電話就這樣斷了。
怎麼辦？現在這個時間、現在這個情況、現在也沒什麼錢，C環視周圍發現，距離十公尺的地方有個看起來一樣在等人的男人，車來了，原來這男人打的車來了。
開口吧！請他順便載自己一程，不...太危險了，這種想法太危險了，C眼睜睜的看著司機下車將男人的行李放上後車廂，男人上車司機上車，要開走了。她轉身背向那台即將開走的車，思索有沒有其他可求助的人。
叭——————
他說：「上車吧。載妳一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樣上車了，在他開口的瞬間，她的疑慮似乎都不會發生。這一路上也沒有過多的交談，她緊盯著前方，和他交談的時候也沒看著他的眼睛，只低頭盯著他的手，很漂亮，她心想。
下車的時候，茶室的客人已經都散得差不多了，司機幫忙下行李的時候，他也下車走到店前，C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真的不用我貼些車錢給你嗎？」
他說：「下次請我吃飯吧，我喜歡西多士。」，然後轉身、離去。
隔天，姑母為了昨天的事道歉，但說下次還是別隨意上別人的車，小女孩太危險了。茶室的樓上就是住家，今天下午調音師要來整理鋼琴，姑母對自己實在是有心，還為了自己整理樓上的鋼琴。
中午時段剛結束，顧客魚貫離開店內，終於剩下電視的背景音，還有做菠蘿包的香味。叮噹叮噹..進門的人是調音師，是他，昨天那個手很漂亮的他。「今天能請我吃頓飯嗎？」，他微笑說。
他跟她一樣是外地人，他是個流浪調音師，遊歷四處有時修琴有時彈琴，她剛好是預約修琴這家人的小姐，所以才告訴她自己喜歡什麼，一副一定會回來讓她請客的樣子。
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一台鋼琴、一碗糖水、一盤西多士，那幾年他們是彼此重要的朋友，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靈的依靠。
三年過去，她愛上他了，愛上他漂亮的雙手、糖水總是料比湯多、冬天圍的圍巾有一絲絲的菸味，她不知道他怎麼想，直到他要離開她都沒有問。
她送別他的那天一樣是在尖沙咀鐘樓前，他問：「我會離開幾個月，不確定是多久，妳會等我回來嗎？」，她邁開白色印花布鞋，親吻他的側臉，這是她的答案。
茶室的櫃檯，C穿著一身藍色紅海棠旗袍，橘黃的珠光眼影、殷紅的嘴唇，指間夾著土色菸管，逗弄著籠裡的鳥。
第84個月，C已然是個「成熟女人」的模樣，她已擁有自己的茶室，老早就彈會他以前教她的那些曲子，抽著Marlboro。這些年她沒變的是，只賣著他喜歡的那些食物，只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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