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幫忙

    在我國一的某天，班上有個女生一直在座位上哭，周遭同學上前關心後才知道她是因為阿公過世很難過。

    在這裡先叫這個女生阿君吧。

    那時候我心裡沒有什麼波動，可能因為我跟自己阿公不怎麼親，所以沒有產生什麼共鳴，頂多就是有點同情。

    只是那時候我突然感覺到心跳跳快了一拍，就像什麼感覺一閃即逝，有點突然也容易讓人忽略掉。

    阿君哭了一整天，我在一旁默默聽著也覺得無奈，可以感覺到她真的真的很想念她的阿公。

    當我在恍神時，我聽到旁邊有一聲蒼老的男聲：「妹妹啊……妳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我嚇了一跳卻也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正想開口婉拒時，我的視線正好掃到阿君，她正在座位上平穩情緒。

    那個剎那，我好像知道旁邊這個飄是誰了。

    「你是阿君的阿公？」我在心裡這麼問著。

    對方點了點頭。

    看上去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臉上都是歲月留下的皺紋，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種也不像電視上演的那種，沒有陰森恐怖的感覺，有的只是對孫女的慈愛。

    「你想要我幫妳傳話？」我試探性地問著。

    看他又點頭點得更大力的時候，我心裡是有些抗拒的。這種玄事無法預料到誰相信誰不相信，跟別人說你有靈異體質是一回事，看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搞不好還會被懷疑。

    但是看阿君哭這麼慘，旁邊的阿公也一臉愁容，我的良心還是有些過不去──算了，既然能幫那就幫吧。

    我跟阿君其實不大熟，我是慢熟的那型，在那時要主動跟人搭話有點難，再加上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後來我選放學前一堂課的上課時間，剛好老師那堂讓我們自習，我就跟阿君用上廁所的理由偷偷溜出來。

    「妳說妳有什麼事要說？」阿君的眼睛紅紅的，說話都還帶著哭腔。

    「嗯……」我看到了一旁的阿公給予鼓勵的眼神，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看到妳阿公了。」

    阿君的表情有些愣，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我，好像想問的問題太多了，所以她糾結再三還是沒有開口。

    「我看得到。」我只好用這四個字做解釋，看著對方驚訝的神色似乎在那瞬間壓過悲傷時，我不自覺後退一步接著說：「妳阿公在妳旁邊。」

    「旁邊？」

    「嗯妳左邊。」

    阿君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是有些茫然，那時候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也不大會解釋，只能依照自己的感覺說著。

    「妳很想妳阿公，他感覺到了，所以來找我幫忙。」

    腦袋當機幾秒後，阿君好像恢復了，她吸了吸鼻子問道：「我手臂上有一條疤，阿公你還記得是怎麼來的嗎？」

    意料中的試探來了，沒有人一開始無條件相信這些，幫忙的人要先提出一點證明出來，才能讓人相信一點。

    那位阿公聽到這問題先是微笑著，後來帶著回憶的口吻說著，我一邊聽一邊盡量去還原他的語調，所以我一邊用台語說話一邊模擬出阿公疼愛孫女的那份心情。

    「災啊。著是你細漢時皮，被燒水燙到。」

    我話剛說完，對面的阿君已經完全愣住了，隨後悲傷的情緒來得又快又洶湧。

    「你真的是我阿公……阿公我好想你喔──」

    阿君開始大哭特哭，我為了避免她的哭聲引起其他班的注意，有點尷尬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之後在我轉達下讓阿君徹底感覺到阿公的存在，她相信了我，雖然她一樣哭得很慘，但眼裡的寂寞卻消散了點，反而有點開心地瞇起雙眼，又哭又笑的。

    「阿公你要走了嗎？」幾分鐘的時間裡足以讓阿君的心情平靜了點，她小聲地抽泣著，問出話的同時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阿公的表情滿是不捨，我看著他摸了摸阿君的頭突然有點鼻酸。我很想跟阿君說妳的阿公真的很愛妳，但也知道阿君的情緒好不容易緩下來了，我如果這麼說她一定又會哭。

    我繼續照著阿公的話說著：「嗯阿公愛走了，妳愛乖。」

    阿公要走了，妳要乖。

    阿君憋著不哭出聲只是一直點頭，然後阿公看向我想拜託一件事。

    「呃……妳阿公希望我抱妳一下。」

    我還在猶豫，阿君已經點頭了，不習慣跟人有什麼身體接觸的我還是完成阿公的願望。我向前一步，對面的人已經撲過來了，我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轉達著阿公最後一句話。

    「愛賀賀大漢。」

    「我會。阿公我會！」阿君一邊哭一邊猛點頭。

     然後阿公走了。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妳阿公走了。」

    阿君鬆開雙手不再抱著我，她紅著眼眶啞聲道：「謝謝妳。」

    這聲謝謝讓我覺得先前的試探也不算什麼了。

    然後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君吸了吸鼻子，也跟著笑出來，我想她的心裡多少都有安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