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癌後的改變#16》擁抱自己的不完美。

我一出生雙耳聽力就不是太好，
因為年紀太小，
家人也未能察覺到我的異狀，
只覺得我好像反應慢了一點，
其他部份都很正常。

直到開始學習說話，
家人們雖覺得我講話似乎不是太清晰，
但想到那是小朋友專屬的臭奶呆，
也沒有太在意，
反正長大應該就好了。
自然也不會聯想到我的聽力可能出了問題。

而在學習注音符號的這段期間，
對於ㄐㄑㄒ、ㄓㄔㄕㄗㄘㄙ、ㄢㄤ這三組，
我簡直束手無策。
因為我根本完全聽不出來其間的差異，
只好用猜的，或是用模仿的。
我以為自己發出來的音和別人差不多，
事實上則是差多了。
現在想想，
我娘當時在教我注音符號時，
肯定遭遇許多挫折啊！

進入小學後，
有些同學以為我是大舌頭，
不是取笑我口齒不清，就是講話含滷蛋，
甚至有幾個討厭的同學，
會在課堂上學我講話，
大家聽了哄堂大笑。
當時小小年紀的我，
只能裝作沒這回事，
也跟著笑了。
儘管老師有當場指正，
但我其實內心很受傷，也很難過，
我常常在想為什麼同學要這樣對我，
我又不是故意講話不清楚的呀！

不記得是小四還是小五，
某一節的下課時間，
同學突然叫我，說是老師在喊我。
緊張的我立刻直奔過去，
老師只問了我一句話：
剛剛你有聽到老師在叫你嗎？
我當時擔心害怕自己的不一樣，
會被老師罵，
或是被調去特殊班級。
立刻撒謊說有，
老師聽見我的回答，就說沒事了，
我也鬆了一口氣。

也許是因為當時的小學並沒有提供太多的特教生資源，
只要某位同學和大家不一樣，
就很容易成為被欺負的對象。
所以我不想當一個不一樣的人。

我娘也說我在小學有一段時間被欺負的很慘，
我嚇了一跳，
因為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可能是太痛苦了，所以抹去了記憶，
這樣也好，
那些不好的回憶就讓它離開吧！

我曾經想過，
為什麼自己這麼不喜歡小朋友，
也許是因為當時在小學留下了太多陰影，
所以才會非常怕和小朋友互動吧！
也或許是小朋友說話非常直白，
經常會在大庭廣眾下問我：「為什麼妳講話好奇怪？」
讓我非常困窘和尷尬，
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在中學期間，
雖然聽力不好，
但還是靠默背換來還不錯的成績，
所以不至於被欺負的太慘，
甚至人緣也還不錯。

而專科和大學期間，
可能是大家都長大了，
也不會特別問起我那不標準的口音。
大家以為我就是大舌頭，
我也沒特別解釋是聽力的問題。

即使出社會後，
我仍然繼續隱瞞那個和大家不一樣的秘密。
怕別人知道後，
對我有了不同的觀感，
甚至拿這點來傷害我，
我猜我一定不夠勇敢，
否則怎麼會無法面對自己的不完美呢？

我從小就羨慕別人能說出一口標準的話，
也好羨慕大家能聽見我聽不見的聲音。
尤其是看見那些上台後還能流利表達意見的同學，
更是讓人崇拜不已！

有時會想像自己若和大家一樣正常，
會是怎樣的人生呢？
會過著怎樣的日子呢？
是不是就會變得勇敢一點呢？
變得更無所畏懼呢？

多年前，我得知了澳洲打工度假計劃，
我一直想體驗國外生活，
又想測試自己的破英文，
於是決定申請了澳洲打工度假簽證，
心想聽說都不行，
但起碼還能靠文字溝通吧！
我還特別去檢查聽力，
配了一對貴噹噹的助聽器，
幸好那張輕度聽障的身心障礙證明，
能稍微補貼助聽器的一些費用。

我帶著新耳朵，
和少少的澳幣飛往澳洲。
心想就算找不到工作，
在澳洲獨自生活二三個月，
也是美好的經驗啊！
不過我還是鬧出不少的笑話，
像是把firework聽成five work，
chicken講成kitchen，
對我來說，這就是日常。

我連中文都聽不好，說不準，
氣音這麼多的英文，
怎麼可能好到哪裡去呢？
還好大家都以為我只是英文爛，
而沒人懷疑我的聽力。
但真心感謝可愛的澳洲老闆們仍願意雇用我，
讓我能在澳洲待了一年多。
至今我還是覺得自己真是無比幸運！

至於那對新耳朵，
雖帶去了澳洲，
但因為工作關係，久久才戴一次，
再加上我一直適應不了耳內的窒悶感，
和那些無法擋去的刺耳雜音，
最後只好拔掉，
一擱就擱到現在。

好像離題了，再說回正題。
隱瞞多年的秘密，
直到我生了病，
才意識到這秘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只要能活著，
聽力不好又怎樣，
只要身體健康，就是一種幸福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聽力沒有退化，就值得感恩了！

現在，若是有人問起我的口音，
都會誠實表示：
「因為聽力不是很好，所以講話才沒那麼清晰。」
「如果等下聽不清楚，還請你不要介意哦！」
再來，
我很習慣看對方的嘴唇來輔助理解對話，
所以算是懂一點點的唇語吧！
這應該也算是一個好處吧！

公開坦誠後，
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的真實狀況，
只要聽不清楚，
大家都會願意再說一遍，
而我再也不用假裝聽懂了！
這樣的感覺，真好！

當我打從心底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心裡也莫名變得很溫暖，
原來展現真實，
真的會改變心態呢！

雖然，
我的聽力不好，
講話也不標準。
但，因為這些不完美，
才能遇見了許多好心人，
讓我的人生也變得更瘋狂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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