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魔人
「這個世界從不缺正義的口誅筆伐，
也不缺道德的氣焰萬丈，
這個世界缺的是愛，
就算你不是我想要的模樣，
我也願意，
送給你來自我心底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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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冷氣不要開一整晚很浪費，而且北極熊都快死光了。」
「幹嘛要這樣，最討厭那些假惺惺的假環保人士了。」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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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早餐的時候，我常說「不用袋子」，便拿起包包裡隨時備著的塑膠袋給店員裝，也會順便附帶一句「餐具也不用」。
身為一名在醫院工作的人，
我真的不敢說自己算什麼環保人士，
醫院裡冷氣老開的強、
不停的使用耗材，
三不五時東西過期了就得丟棄、
吃飯沒時間到外面買只能天天叫外送，
附帶著一堆碗筷塑膠袋，
日復一日，我又到早餐店說「不用袋子」。
我其實常在想，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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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他就是那個自私的公主啊！」
「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討厭他了！」
「就知道他很自私啦，才會做出那種傷害別人的事！」
「只會裝可憐，裝得好可憐喔。」
「這種人怎麼不快點去死一死！」
「敲碗等續集，期待～」
他盯著電腦螢幕，眼淚不停不停滑落，
也許有點生氣，也許更多難過、羞愧...，
更或許是，發現自己和自己認識了25年，卻好像從來不認識自己，
原來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會故意傷害別人的人，擅長裝可憐的人。
可是他沒有想到，
這些人，有的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他。
認識最久，大概也不過五年。
因為沒有想到這些，
往後的日子裡，
這些定義的詞彙都住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旋，
他覺得自己是個糟糕的人，
他以為，曾經受愛戴的自己，
就像別人口中的那樣，也像自己想變成的樣子那樣，
活潑、善良、可愛、人緣好，
如今這些曾經，好像都成了掩飾自己真正醜陋模樣的面具一樣，
然後被撕毀、完全撕毀，
然後被全世界都看見那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醜陋模樣，
然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醜的啊。
他開始覺得自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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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班上很流行「排擠」，
情況嚴重時，還會有「霸凌」的情形，
他是班上的「核心」，
是人緣好的那方，是那種你很難想像他會被任何人討厭，噢不，不對，他可能會被嫉妒，但是絕對不會被排擠的那種人。
但他總是為那些「弱勢」出頭。
某天早上，
那個在班上被戲稱「有蟯蟲的噁女」，
一大早在座位上，
書包都還沒放下就開始被言語謾罵，
「你怎麼還來上課啊！看到你就想吐欸滾啦！」
「你剛剛經過的路線都要消毒了啦很噁心！」
三五個早到的人此起彼落的謾罵，
像是早上太閒沒事在開嗓一樣。
「噁女」沒有反應，默默地收著自己的東西，
但那些人看噁女沒有反應，變本加厲，開始拿寶特瓶往他那邊丟去，
甚至真的用力地敲到他的頭了。
一旁的他看不下去了，
大聲的吆喝「住手！！你們不要太誇張了喔！」
便站過去「噁女」身旁。
身為「核心」又是班長，
那些人見狀才稍微緩和些，
嘴巴上還有些捨不得放過，
不過碎念個幾句之後也就自討沒趣各自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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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上學期，
他注意到有個男生看起來陰陰鬱鬱的，
便主動找他搭上話，
後來漸漸熟了起來，
才發現原來男生在迎新會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同系上的女孩，
本來已經要在一起了，卻又被女孩突然的拒絕，
男生非常喜歡這位女孩，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更可憐的是因為同系的關係，還會幾乎天天見面，
現在的狀態是連朋友都當不成，令他十分憤慨鬱卒。
他和男生成為了好友，便成了這位男生的「哥兒們」，
不旦三不五時聽男生抱怨，陪男生吃飯，還幫男生挽救受被心情影響的課業，
分享自己精美的筆記，甚至考前幫他重點複習等等，讓他不至於被當掉。
他並不是喜歡這位男生，
只是純粹抱著幫助一位朋友好起來的心情，
時間久了，
發現男生的情緒還是有些鬼打牆，
他有些無力，但也無能為力，
他心想：這樣陪伴著，至少他不會去自殺。
經過了兩個學期，
快升大二的暑假，
男生終於遇到了自己的真愛，
男生的狀態也自然而然好了起來，
他的任務結束了，鬆了口氣，也替他開心。
他玩笑地對男生說「見色忘友了啦！」
男生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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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讀的是間名校，
大家都拼命地念書的那種名校。
有天，一個同學急急忙忙跑來告訴他，
「小古找你，他說他只想找你要你過去！」
他一臉懵懂從外面走廊走進教室往小古的座位方向望去，
一群人正圍著小古，
他走進一看，看到小古拿著筆在紙上不斷的畫圈，嘴裡喃喃自語，
同學們正在關心小古發生了什麼事。
小古一看到他，便叫其他人都走開，
但奇怪的是，小古只是突然一臉興奮開心地跟他「聊天」。
從那刻起，
小古就一直黏著他，
開始變得反常，常常上課到一半離開教室，
講話到一半時喜怒無常，
還開始有一些自殘的行為，
種種也引起了老師的關注，要身邊的同學多多注意小古。
有一次，上課到一半時小古又忽地起身離開教室，
一直在身旁的他自然而然地追了上去，
老師明白情況，
便隨著他們去。
上課期間，
在名校的走廊遊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當時正好有位教官從一樓望向正在三樓開放走廊的他們，
「嗶～（哨音）同學你們上課在外面亂跑在做什麼！」
小古突然情緒激動，
「不然你想怎樣！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啊！」
說完便衝向走廊不高的圍牆跨上一隻腳，
他立刻衝上前一把把比他還小隻的小古往後拉了回來。
事情過後，
老師把他找了過去，
「他不是你的責任」
他這才潰堤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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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冷氣不要開整晚，那你就乾脆不要開啊，還不是北極熊都會死光！」
說什麼愚蠢的話啊。
「帶什麼環保袋，你外帶那些東西餐盒還不都是製造垃圾。」
嗯...可是至少少一樣垃圾啊。
「捐錢給動物保護協會...?牛豬羊你還不是照吃！真是諷刺！」
你知道嗎？
你真的是說得很對，
但也很不對。
你會因善小而不為，惡小而為之嗎？
如果因為一件事很難達成，而完全不做，
那那件事連前進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每個人都從一件小事、兩件小事、三件小事盡量去達成的話，
那就會有全球人口乘以一、二、三...件事會達成，
9999X0=0，9999x1=9999。
這就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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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認自己的那段期間，
他像行屍走肉般，
對自己充滿了失望，
想到那時在螢幕上看到有人叫他怎麼不快點去死一死，
他也很疑惑像自己這種被眾人否定的人還在這世上幹什麼。
但想到爸爸媽媽，他還是不敢任意去死。
只敢默默在心裡想著，
如果過馬路時不那麼注意車子又剛好有車子開很快撞過來也好......。
想著想著，還真的一輛車就這樣迎面而來了，
當時眼前一片光亮，太刺眼的光讓他的眼睛用力瞇上，
瞬間腦海中閃過他為噁女站出來的畫面，
閃過那個失戀的男同學說謝謝的畫面，
閃過當時他一把拉回那位要跳樓的朋友的畫面，
閃過好多面孔對他說好喜歡你的畫面。
還有很多「謝謝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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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他的時候，
他已經可以侃侃而談那些過去了，
即便失去一隻腳，
他還是可以做音樂、唱著自己喜歡的歌，
曾經成日被淚珠籠罩的眼睛漸漸清晰，
他才看清楚自己不是什麼面具下的醜陋模樣，
而是一直以來的那個樣子帶著不同的神色與表情罷了，
那個討人喜歡與討人厭的樣子，都是自己。
他不否認那些「正義魔人」對他造成的傷害，
但他也不覺得魔人有錯，
他認為每個人心裡本來就都有一把尺，用來過自己的生活罷了，
而他不會用自己的尺度量別人，也再也不會再讓別人定義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