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的長相並無太出彩的地方,平凡的五官和身材,真要說有甚麼特別的,應該是他身上的氣味。Q身上總是帶著清爽乾燥的香氣,那是化學香水做不出來的清爽,Q本人也從未使用過任何香氛產品,沐浴乳和洗髮乳也都是隨便買的,從來沒有特別喜歡哪種味道。
他身上確實帶著一股乾燥的氣息,像是被太陽曬到暖呼呼的稻草堆,但別誤會了,Q從來不是像陽光一樣高調積極的人,事實上他挺低調的,甚至有時候毫無存在感,關於這點他滿到很滿意,即使因為這樣他沒幾個朋友,職場上也跟同事毫不親近,Q就這樣不慍不火的在社會上生存著。
『你身上味道很特別欸!你是用哪牌香水?』
曾經公司來了位大學分派的實習生,她性格開朗又聰明,很快就贏得所有人的喜愛,但Q始終跟她保持著距離,這位女孩則好像沒長心眼似的,動不動就想跟Q搭話,但也多虧了他,Q才知道原來自己身上有股香氣。
『我沒有用香水,可能沐浴乳或洗衣精吧』
Q掛起了招牌假笑,他本人至今都沒自覺,這個笑容總是讓他在不經意間煞到許多女孩的原因。
之後直到實習生期滿離開,這孩子幾乎每天都纏著他要知道身上味道的秘密,Q不是不知道實習生的意圖,他也曾經動過要將女孩吃乾抹淨的念頭,但一想到年紀小的女孩很纏人,他就打住了。
想到那位實習生,Q下意識地看向對面之前女孩坐的位置,但那邊已經換成了另外一位男孩,此時辦公室只剩他倆,正在為了明早的企劃案做最後的潤飾。
男孩長相清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中透露初生之犢的愚膽,清爽的短髮和黝黑的皮膚都顯示出他才剛退伍,現在正是體格最好的時候,光看那件稍嫌緊繃的襯衫就知道,底下的肌肉線條堅毅、彈性飽滿,但Q最喜歡的還是他的雙手,指關節分明、手掌厚實寬大、指尖圓圓扁扁的,甲面乾淨粉嫩,看得出來是個愛乾淨的人。
『年紀小的男孩不知道纏不纏人』Q想著,沒注意到自己已經盯著對方許久,直到男孩忍不住抬起頭,四目相對的那刻Q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失禮。
「Q哥,有甚麼事嗎?」男孩有名字的,只是大家都因為他長得高,所以叫他長腳仔。
被發現的Q莫名地感到慌張,他故作鎮定的說:「沒、沒事,只是想問你進度到哪了?」
「差不多了,剩最後兩頁PPT檢查完就好了」長腳仔邊說邊伸長了雙臂,還順便打了個哈欠,Q的視線則跟著那往上綻開的手指轉。
「我這裡的書面資料也潤好了,明天開會前印出來就行了」好不容易找回平靜的Q說道。
聽見Q的回覆,長腳仔興奮地從座位上彈起,他一雙長臂激動的撐住辦公桌隔板,Q都可以清楚看見整排隔板在那一瞬間抖動了。
「那等下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好餓!」長腳仔兩眼放光地說,還順便再多搖了隔板幾下。
Q看著眼前神采奕奕的後輩,說道:「好啊,但我不會請客喔!」
「齁!」長腳仔發出抗議,他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接著用那雙大長腿快速滑動工作椅,咕溜咕溜的就從對面滑到Q的旁邊。
Q就看著長腳仔像隻巨大的章魚,滑溜溜的竄到他身邊,再伸出他巨長的雙臂緊緊箝住自己的肩膀開始死命搖晃,邊晃就算了,嘴上還不忘哀號:「Q哥你前輩欸!你可愛的後輩這麼辛苦,請我吃個飯咩!」
他開始懷疑,這小子的興趣是搖晃物體。
「別再晃了……」在他感到腦漿和大腦已經被晃成一團時,長腳仔才終於停下來。
「好啦!」Q死著眼神看向那個還在裝可憐的後輩,嘆了口氣後只好妥協。「但只能吃便宜的喔!還沒拿到獎金我可窮的哩!」
聽到Q答應了請求,長腳仔開心的用椅子轉了好幾圈,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耶!果然還是Q哥人最好了!」
Q見狀沒好氣地翻了白眼,不客氣地抬起腿朝長腳仔的椅子踹。那小子倒也不介意,反而更開心繼續旋轉。
Q傻眼的看著他那充滿活力的長手長腳甩來甩去,不禁開始懷疑到底是他老了還是長腳仔太年輕,怎麼有辦法加班到十一點多還這麼有精神。說到時間,Q看了一眼時鐘,那隻短針差二十分鐘就指到十二了。
「快點用一用吧!還來得及帶你去吃一間不錯的深夜拉麵」Q說道。
「收到!」長腳仔誇張的對Q做了個敬禮的手勢,接著快速滑回自己的位置,看起來頗有幹勁的繼續工作。
Q見他這樣,也轉頭回到成堆的文件中,他將明天的資料全數打印出來,這需要一點時間,趁著這時Q重新瀏覽一遍與會人士的基本訊息,再順手上網搜尋了甲方公司近期的新聞,就在他好整以暇的要來好好琢磨如何應對時,隔板對面那雙不安分的手又出現了……
「Q哥,你有用香水的習慣嗎?你身上有個很好聞的味道」長腳仔趴在隔板上說道。
「沒呀,我沒用任何香水,可能是衣服的味道吧?」Q頭也不抬的回應,他沒想到好不容易的安寧竟然這麼快就結束了。
「不是喔!你身上是個很清爽的味道,很像被太陽曬過後暖暖的味道」長腳仔說。
「你是要說我是暖男嗎?」Q說。
「Q哥你超不暖男的啊!」長腳仔浮誇的說道,順便還帶了一個白眼。「大家都叫你冰山組長,要不是你笑起來很好看,女生們其實都不喜歡跟你講話,他們覺得你很難親近」
「我倒是覺得這樣很好,我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Q說,順手把電腦桌面的視窗全關掉。多虧了長腳仔,Q已經完全不想工作了。
「難怪每次聚會你都不去,少數幾次你去了,也都很早就離開了」長腳仔繼續說著。
「要不是因為經理有去,我下班就只想趕快回家,而且有時候還要陪經理去應酬,我根本累得要死」Q伸了個懶腰,順便看了一眼已經停止運轉的印表機,他決定那些東西就放著,反正他明天一定是最早來公司的,到時候再處理吧,畢竟現在這裡有隻話很多的章魚在旁邊絮絮叨叨。
「Q哥你雖然長得很普通,但笑起來卻意外地好看呢!」長腳仔說道。
Q的臉上出現了:你在公三小?
「真的啦!Q哥雖然不會板著一張臉,但你也很少有情緒表現在臉上,頂多是鄙視的眼神……對對對!就是你現在這個表情!」
「希勒靠?」Q的眼神更死了。
長腳仔直接忽略了他的死亡之瞪,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剛進來的時候大家都說你表面很隨和,但實際上很難相處呢!所以跟你工作壓力滿大的,但女前輩們卻很喜歡看你笑,他們說你笑起來跟平常差很多,雖然你很少笑,不過你只要哪天有露出一點點的笑容,哇!那可不得了!全公司女生為之瘋狂!那天大家討論的話題一定是你為了甚麼而笑!」
「我笑起來跟其他人不都一樣嗎,你們真的很誇張」Q說著,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長相就是普通罷了。
「不!完全不一樣!」隔板再次因為長腳仔而激烈晃動,他瞪大眼睛揮舞雙臂,開始了誇張的表演。
Q邊收拾著東西,邊聽長腳仔訴說公司女孩們是怎麼形容他的笑容,
「Q哥你笑起來真的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好看!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乾淨又整齊、嘴唇下緣完美的跟上排牙齒角度一致、平常了無生氣的眼睛會擠出漂亮的臥蠶、更別說你那兩顆只有開心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梨渦,多可愛啊!還有……」長腳仔不斷興奮的說著。
華麗的形容詞宛如滔滔江水般綿延不絕,Q一開始還可以冷靜地聽,越到後面他越覺得臉頰發熱,真不知到底是長腳仔太過浮誇,還是真的他的笑容有那麼好看。Q用假裝忙著收拾東西來平復心情,長腳仔倒是還沉浸在誇獎中,有些詞彙變得曖昧,但他本人完全沒有自覺,甚至直接開始講起了自己的擇偶標準就是要笑起來好看的人,Q試著不去理會話中的涵義,但他還是忍不住用冰涼的雙手撫住臉頰,嘗試幫已經脹紅的臉降溫,同時也在懊惱怎麼會被比自己年紀小那麼多的孩子給用到臉紅心跳?
「不過!」就在Q以為自己要因為太害羞而死掉前,這小子竟然直接跑到他面前,用懵懂的大眼死死的盯著Q那張像煮熟蝦子一樣紅的臉。
長腳仔再次用大手鉗住Q的肩膀,認真地說:「真的都沒人說過Q哥你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嗎?」
「欸?痾?啥?」突如其來的問句和長腳仔的正面直視,Q覺得自己大概死掉了一秒鐘左右。「是有人說過啦,但很少,你是第二個」
Q忍不住撇開了和長腳仔對視的雙眼。怎麼這小子的眼睛還是閃閃發光的?果然是顆新鮮又活跳跳的肝啊!
而長腳仔,他早將Q所有的反應收在眼底,他沒有說破,只覺得前輩越看越可愛。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點到為止吧。長腳仔心裡想著,就順勢放開了Q,說:「真是奇怪了,我覺得很明顯啊,之前就有發現了,但我問其他人也都說沒有呢!」
重獲自由但臉又更紅的Q此時只想逃離辦公室,他把手機和鑰匙胡亂塞進口袋,抓起後背包跟外套就想往外跑,深怕章魚又會用他那雙長臂束縛他。
Q邊走的同時嘴裡還不忘喊著:「不知道啦!你趕快收,我先去拉麵店等你喔!」
「吼!可是我想吃串燒!」長腳仔對著Q的背影喊道。
「還給你挑啊!」Q頭也不回的打卡離開了公司,留下長腳仔對著空氣中殘餘的氣味微笑。
慌亂的前輩不常見呢!真是可愛!
長腳仔邊想邊收拾著東西,鼻梢還殘留剛剛靠近Q時的味道,很乾淨又舒爽,就像冬日曬過太陽的棉被,或是乾燥的稻草?還是像山泉水一樣清爽?
總之,他很喜歡。
當他關燈要離開時,長腳仔收到了Q傳來的訊息。他微微一笑,接著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公司附近的燒烤店,一進門就見到已經恢復面無表情的Q,但長腳仔用一招就讓Q再次破防-
「我要點跟前輩的臉一樣紅的烤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