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影子-11

A好像斷線的風箏喔。沒有他的音訊，我幾乎都快忘了他講話的語氣與臉部的輪廓，就算夢見他，那模樣也越來越模糊起來。即使夢裡還堅持愛著他，可是他長的樣子變的很片段，很矇矓，連夢中都在心裡暗自懷疑，我到底還愛著什麼呢?
很像衣冠冢的概念。

這人的形體已經隨時間風化了，但衣物還在，想念就會持續蔓延，等到我七老八十的那天，我還是會藉由這些物體的媒介，以一種神聖的態度在緬懷過往。到那時候，沒有情緒起伏，也不會想哭，可能連恨意都消失了，就只是和兒孫談起過往，哎呀....我的初戀呀....好久好久的事情囉。

應該就是這種感覺。斷了線的風箏，衣冠冢，還有一位老奶奶坐在搖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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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約去泡溫泉，兩人脫了個精光泡在池子裡頭，我首度向她坦承，最近和A(+)這個滑板少年的種種。朋友一雙美麗的大眼瞪成曈鈴般，停了幾秒後呵呵笑起來說：

"欸，妳怎嚜也趕這種姐弟戀的流行啊?"

朋友好奇的追問著。

"怎嚜可能啊，只是曖昧，曖昧耶。"我特別把曖昧兩字講的尤其用力，強調曖昧是他自願的，我不過配合，不是愛情喔，曖昧耶，差愛情太遠了，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口氣。

說完，我把我的身體整個浸在池子裡，額頭開始狂冒汗。

"曖昧讓人變的憂鬱....找不到相愛的證據....."

朋友的好歌喉輕輕的唱這首歌，不過我倒是從水裡起身潑了她ㄧ盆子的水。

"哈哈哈別亂唱啦!要憂鬱也是他憂鬱啊，我怎麼會憂鬱呢?"

我又把自己埋進水裡。腿打水。

"也對，這次換妳當壞人，誰叫那個小朋友不知好歹，敢來惹妳!"

朋友冷不防的也潑過來一盆，我們就打起水仗
。嘻笑之聲大概連隔壁包廂的人都聽到，這就是女人呀。

鬧了一陣，我們包著浴巾坐在浴池緣，兩雙腳無意識的玩水，手上各拿著一罐運動飲料，聊起心裡話。

朋友的愛情最近也發生了狀況，她臉一沉告訴我那些日子她過的不好。夜晚睡不著覺，但是白天還得要工作。只要一想到他們曾經有過的風起雲湧，內心的翻騰就真的讓人難受。於是我們一同數落著男人的不是，男人的負心、以及男人的不貼心，說一陣，笑一陣，也哭一陣。

我說啊：
"雖然不能保證下一個男人會更好，但起碼會比較心疼自己一點吧!強求的姻緣不圓呀!"
說完舉起鋁罐，作勢與朋友乾杯。

"適不適合只有上帝爸爸才知道，不過我們能做的就是準備好自己囉!"

朋友也笑顏逐開的與我敬起運動飲料來。

"敬我們姐妹倆感情順遂!"
"敬我們姐妹倆身邊的壞男人退散!"
"敬我們身材不要走樣!"
"敬薪水源源不絕....."
"敬...."

好像生活有很多期許值得我們這樣一直敬下去，也許是不滿足的心驅使，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止一樣的渴望。

臨走時，我們把空罐子放在水盆上，沒了重量後輕盈的在水面飄浮。我想，我的心是不是有太多的惆悵?誰能把這些都一口喝光呢?

捷運上，朋友問：
"妳確定妳這次能夠全身而退不會受傷嗎?"

"不知道..."
我努著嘴，一副我好想睡唷的表情。

我的頭斜斜的躺在朋友的肩膀上，我們就這樣互相靠著，然後慢慢睡去。泡完溫泉可是很累人的。

老實說我心裡非常清楚。
這場曖昧最後只會是兩朵受傷的靈魂，各自飄離。

捷運駛過了圓山、民權東路站後，進入地下化，此時手機在包包不安的震動。是簡訊啊...
ㄧ封信飛入了手機螢幕中，上頭的名字是滑板少年。
"姐，妳晚上有空嗎?我想請妳吃飯，昨天我發薪水了，看妳想吃什麼，我都可以喔!對了，我有個禮物要送妳，雖然沒有什麼錢，不過我還是希望妳會收下。晚上七點我去妳家接妳。記得多戴一件外套，要騎機車喔，會很冷。"

這是一封不容許我拒絕的邀請函，嘖嘖，年紀這麼小就已經學會沙豬主義。正想該如何回復....
朋友突然驚醒後說：

"對了!我男友說今天晚上他要來找我，要跟我道歉耶!那今天就...."

朋友笑的很靦腆，很可愛。和溫泉池中那個咒罵男友不溫柔也不體貼的模樣完全不同。還說要女人當自強哩!

其實我們都是很善良的女人吧?

是吧?
"好啦，那就再約時間吃飯，妳們是該好好談談的。"

我覺得我是故作大方。

朋友在台電大樓站下車，踏上手扶梯，高度慢慢消失到我看不見她為止，我才打開手機回覆給滑板少年：

"好。"